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黑孩兒 | 上頁 下頁


  右手未兩丸鐵彈剛剛發出,左肩往前一偏,微微把背一拱,左肩頭上暗藏四支緊背飛簧弩同時向前飛射。滿擬敵人還未落地,這四支特製毒藥飛簧弩,從小練有幼功,專打敵人五官咽喉胸腹等致命之處,見血封喉,准死無救,敵人身已淩空,當無不中之理,再如躲開,就勢把那二十七片飛刀盤花蓋頂發將出去,也必成功。

  哪知心念才動,還未想完,眼看那四支弩箭分上中下三路朝前急射,敵人正就空中舉劍來撩,人快縱落地上。就這霎眼之間,微聞呼的一聲,好似由側面吹來一股怪風,箭頭忽然一歪,往斜刺裡射去落在草地裡面,跟著又聽叮叮兩響與人倒地之聲,隨聽杜良說道:「黑兄怎又多事?講好一打一,我倒看他還有多少破銅爛鐵?」

  跟著有人應聲道:「胡說!狗賊無恥!你和那姓石的動手,這狗賊表面將他替下,實則想要乘機鬧鬼,已是該死,方才還有賊黨暗放冷箭被我看破,一起打落並非成心。誰和你兩打一?待我把那毛賊捉來,教他自己吐口供如何?」

  說時,早由樹後閃出一個小黑人。

  元礽一見,便認出是去年風雪酒肆中所遇的那個異人黑孩兒,心中一喜,一時情不自禁,幾乎喊出口來。眾匪徒早就聞得此人威名,內有兩人又吃過他的大虧,當時一陣大亂,紛紛喝罵,待要上前夾攻。黑孩兒身形一晃,早向眾人叢中縱去。匪黨中本有一人無故倒地,見了黑孩兒,慌不迭就地爬起縱身便逃。黑孩兒空著雙手,並沒理會別的匪黨,只一縱便到了逃賊身前,笑嘻嘻說道:「你這兩手冷箭,是你師娘教的麼?我兄弟怪我不該從旁出手,乖乖跟我見他,作個質對。」

  那逃賊名叫宗海,乃法空的門徒,當晚因見敵人雖只出現兩個,本領俱都極高,乃師面有愁容,推說單打獨鬥,勝負未分不便上前,實則以前吃過大虧,看出形勢不妙,有點怯敵。心想自己受趙家禮敬,把師父和吳、石二人更當作救星、神仙一般看待,不與出力,以後如何登門走動?對方多厲害,不過兩個少年男女,怕他作什?心念一動,便往前面掩去,正趕吳廣連發暗器,意欲暗放冷箭助他一臂,不料手中鏢剛剛揚起,還未發出,猛覺對面一股勁力僮來,拿鏢的手好似被什重物猛擊了一下,震得膀臂酸麻,疼痛欲折,身不由己跌倒在地,鏢也脫手墜落。知道遇見內家中的能手,黑孩兒再一現身,想起近來江湖傳言,心膽皆裂,嚇得甩著一隻痛手,縱起便逃。剛逃出不遠,黑孩兒已縱向前面,攔住去路,當著眾人,愧忿交加,又見對方貌不驚人,手無寸鐵,猛又想起師父尚在,如何當眾丟人?一時情急,冷不防左手拔刀,當頭就斫。

  黑孩兒笑道:「你配和我動手麼?」

  說時一抬手便把宗海左手腕擄住,微微用力一緊,宗海便覺由脈門起,全身麻了半邊,脫口喊了一聲:「暖喲!」

  法空本在觀戰,因看出敵人武功來路,心有顧忌,只是進退兩難,正打不起主意。及見徒弟這等現眼,又急又氣,為了自己顏面著想,不能不問,口喝:「黑賊休得欺人!」

  忙即一縱身趕過去。黑孩兒一見法空和眾匪徒喝罵趕來,手朝宗海腰間一點,右手一帶,人便橫倒,就勢抄起左腿,將宗海提起笑道:「你且到那邊草地裡躺上一回,等我打發完了賊和尚再朝你問話。」

  說時,雙手分持宗海手足,打秋幹也似甩成一個大圓圈。眾匪徒只當他拿人當了兵器,恐有誤傷,方自停手叫駡。黑孩兒悠了兩個大圓圈,把手一松,宗海便被甩出兩三丈遠,跌爬地上,昏死過去。

  法空見狀,怒火上升,大喝:「黑賊,我與你拼了!」

  迎面一掌剛打出去,眼前人影一晃,黑孩兒不知去向,只覺身側微風颯然,有人摳了一下屁股,手法甚重,疼得心都發戰。怒極回顧,黑孩兒已朝那面有刀瘢的瘦長漢子身前出現,笑嘻嘻地說道:「你不是要找我麼?」

  那瘦漢名叫雙料韓信崔明,一見黑孩兒出現,先自膽寒,並未隨眾齊上,故意落後,不料對方會追過來,已然對面,如何規避?恰巧刀在手裡,剛喝得個「小」字,便吃黑孩兒兩指一點,失了知覺,目瞪口呆,不能轉動。黑孩兒跟手縱起,一個大嘴巴,叭的一聲仰跌在地。

  法空忙喊:「小狗會點穴,待我前去會他,你們不要上前!」

  眾匪徒也早看出厲害,全被震住。法空上前方要開口,黑孩兒道:「你也不行。」左手一晃。

  法空知他練有內家勁功,忙喝:「且慢!我有話說。」人早縱出圈外。

  黑孩兒笑道:「你莫害怕,我逗你玩的。」

  法空見敵人仍站當地未動,才知那一掌竟是虛招,自己沒有看清,倒被鬧了一個手忙腳亂,越發愧忿,厲聲喝道:「你休發狂!我法空也不是什好惹的。只為前數年在黃山天都峰遇見一位老前輩,承他相讓,由此不輕在外走動。此次原應朋友之約而來,但我當年曾有聲明,在我未找回黃山場面以前,遇見他門戶中人決不出手。适才見那姓杜的頗似天門三老一派,為此站在一旁觀望,看雙方打作一起,並未參加,只心想問明瞭再作計較。現在看你手法,與那位老前輩也多相似,如有淵源,快些說出。你們只是同一門戶,我今日甘拜下風。真非動手不可,今日之事不算了局,雙方暫且停手。明年今日;我仍在黃山天都峰下玄真觀前候教如何?」

  黑孩兒道:「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縱將過去,揚手就是一掌。法空原看出對方三人的來歷,自知不妙,意欲就便下臺,不料對方竟不聽那一套,沒奈何只得把心一橫,一面還手,口中怒喝道:「無知小狗!我不過看你三人俱是天門一派,昔日我已服輸,前仇未報,不願與後生小輩動手。既然不知厲害,那我也說不得了。」

  黑孩兒道:「禿賊有本事只管使出來,說這廢話作什?」

  由此二人便打在一起。雙方俱是能手,也未用什兵器,各憑手腳上的真功夫,打了一個難解難分。同時,另外兩對也有了勝負。

  先是吳廣見黑孩兒用劈空掌將暗器打落,跟著便和杜良說笑,旁若無人之狀,本就忿急,想把二十七片月牙飛刀發將出去,黑孩兒忽然縱開。吳廣心想:「我這飛刀已煉得出神人化,發時宛如一蓬刀雨,專一聲東擊西,刀上又有奇毒,任是本領多高也難閃躲。反正敵人是個行家,誘敵無用,轉不如大大方方照直發出。」

  心念一動,手往腰間一摸,往外一甩,先是五把飛刀作梅花形飛舞出去,跟手又是九把蜂擁而出。吳廣這套飛刀共分三次連珠打出,手法絕快,刀片甚薄,作月牙形,當中一個金錢,鋒利非常。先是五刀同發,只等對方閃身縱避,緊跟著第二次的九把刀片又加急飛來,那第三次的一發十三刀也跟蹤趕到。最厲害是一次比一次快,看似分作三次,實則無異二十七刀同時齊發,那來勢宛如狂風之卷落花,歪歪斜斜,上下翻飛,或左或右,有時後發的刀反倒越向前去,令人見了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簡直無法閃避。

  吳廣武功還在其次,只仗此獨門飛刀,成名多年,橫行江湖,向無虛發,不料遇見對頭。第二次飛刀剛剛脫手,瞥見對方並未閃躲,竟把雙劍舞起一團寒光滾將過來,同時自己第三次飛刀也發了出去,心還妄想:「此刀一碰就拐彎,不論哪裡,只要劃上一點,稍微見血,立即中毒倒地,一任杜良封閉多嚴,也得中上幾刀。」

  萬沒料到敵人的師父便是天門三老中的第一位,不特練就一身內功,刀槍不入,中上兩刀也是無用,事前又得高人指教,想好破法,立意要他殘廢。惟恐滑脫,乘其發刀之際,把一套猿公劍法施展出來,舞了一個風雨不透,由刀雨叢中沖將過去。吳廣只聽一片叮叮之聲,密如貫珠,激撞得那些刀片紛飛如射,灑落滿地。晃眼之間,杜良已連人帶劍縱撲過來。先前以為飛刀百發百中,自恃太甚,沒有留意,不料來勢如此神速,微一疏忽,寒光照眼,敵人已縱到面前,心中一驚,連忙舉鉤去擋,吃杜良左手劍猛力一隔,震得虎口皆裂,右膀酸麻,手中鉤立被震飛,甩出老遠,喊聲「不好」,正待往後縱退,杜良右手劍已往下三路掃到,右腳立被斬斷。杜良再朝他一腳踹去,「噯喲」一聲,翻身栽倒。

  石鎮方自從所用虎尾三截棍被黑女斫傷一個缺口,覺出敵人力大異常,便不敢再恃蠻力與之硬碰。黑女先也覺出對方棍重力猛,加了小心。雙方都是一樣心思,自然不免互相規避。但是黑女比較機智,不久便被看破,心仍拿不定是否,姑且舉劍猛斫。本是虛招,石鎮方卻認了真,不特未用棍擋,反倒往後縱退。黑女這才看出對方弱點,又見杜良和黑孩兒連占上風,自己對付一個蠢漢尚無勝意,一著急,便以全力應敵,顧忌一去,下手越急。石鎮方既要防棍,又要防人,自更吃虧,接連幾個照面,便自手忙腳亂。黑女倏地施展絕招,乘著敵人一棍打來,使劍一隔,腳後跟著地一點勁,倒縱出去,故意賣個破綻,作出氣力不濟,喘息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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