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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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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將口訣傳授。因不久分別,令元礽學到天晚再回,明日早去。這最上乘的內家功夫,全以本身元氣看力運行,純任自然,由易入難,功到自成,不加勉強。寒松又未教他分合變化的解數,招式不多。元礽天分聰明,不但一學就會,並且記性悟心都好,竟能觸類旁通。寒松甚喜,教完說道:「本來我這四靈門中心法,還有內家最重要的意、送、到、吸、搭、脫、撮內三外四七字口訣,暫時不傳,你只記下這七字便了。」 元礽作別回去,習藝心切,次日天明,帶了不少禮物酒食,去往廟中求教。到時,見廟內走出一個小道士同一老者,料是同門師兄,意欲結交,忙趕過去。對方連理也未理,各自走去,其行如飛,連喊師兄留步也未回應,晃眼已是老遠,走人樹林之中不見,只得進廟見師。方想詢問師父,是否同門兄弟,寒松已先作色道:「我不願你張揚,如何不知謹慎?我昨日不肯收你,便為我在此留日無多,不及多加指點之故。下次遇人再要這樣冒失,我連記名弟子也不收了。」 元礽只得認過。寒松又把武家江湖上規矩避忌以及一切門徑過場大略告知,方始傳授。接連過了五日,元礽功夫雖還談不到,本門練法卻已會了一半。寒松說道:「你只照此練下三五年,別的不說,體力總是健強的了。我天明就要起身。你回去吧!」 元礽依依不捨,意欲守至天明,親送起身,寒松固執不許,只得拜別回去。由此元礽便在家中用功,遵守師命,從未人前炫露。 一晃四年,父母相繼老死,殘餘的兩房叔伯也早下世,借大家族,只剩元礽一人。起初父母叔伯在日,都想給元礽娶妻。元礽推託師父說他體力太差,須等過了廿五歲身子練好再娶,便耽誤下來。等各房尊長死後,人多勢利,見他門戶凋零,雖有幾房合併的一些資產,因元礽喪葬之禮太隆,差不多均就各房老人的遺產儘量發送,所餘無多,本人又不善治生,除好交友濟貧而外,便在家中閉戶讀書。父死才兩年,遺產被人侵騙殆盡,只剩三數十畝祭田,誰還肯把女兒嫁他?元礽本看不起一般庸俗女子,也未在意,一心只想師父回來,再作計較。 哪知人善容易受欺,趙家幾個紈袴惡少本是元礽童伴,幼時常同遊戲,同村相熟,等到年長,一方是驕奢淫逸無所不為,一方遵守師父之誡為人謹厚,氣味不投,日漸疏遠。趙家諸子始而看他不起,後見元礽恂恂儒雅,老是犯而不較,不知他這四五年中已練會內家勁功,只當他好欺,每一相遇,定必喚住譏嘲,欺侮取笑。元礽心雖忿怒,幾次想要翻臉,均想起父親遺命,說: 「趙家上輩本是至親,只為近年子孫不肖,多出惡人。休看他財雄勢盛,照他們所行所為,終有報應。我兒外和內剛,又具俠腸,同在一村,日常相見,以後不論見什不平之事或是欺淩到你頭上,須知現在是只講財勢,不講公理的時候。徐家數百年祖澤,只你一脈香煙,遇上橫逆,必須忍耐,如真忍無可忍,不妨暫時遷往別處,以避他們兇焰。自來盛久必衰,何況多行不義,遲早滅亡。此時不值與他計較,服滿早日完婚,不求聞達,但求自保,我便含笑九泉了。」 元礽念及先父遺言,每次都強忍下去。 到第五年上,元礽偶因約友游春,與趙家幾個惡子弟相遇,無故受欺,稍微理論了幾句,次日便有公差上門。忍受不下惡氣和同村人的白眼,想要遠遊,又恐怕師父回來,人在外面相左。恰巧離開當地數十裡楊柳村有一財主柳善德,聽元礽友人說他少年飽學,聘往教讀。那村在姑婦岩左近,風景甚好,又是去往仙都山的往來要道,想起師父別時,曾說山中有一軒轅廟,他年回來,便住此廟內,江亭小廟只是偶然往來,並不常去。 姑婦岩山口乃必由之地。這幾年曾往江亭小廟探詢多次,廟中只一左腿殘廢的中年聾子胡強留守,問他師父來期,連比帶寫,才得明白,答說此是軒轅廟下院,借與柴道長居住,身是山民,廟主憐他殘廢,月給柴米,令代守廟,別的全不知悉。元礽時常送錢周濟,每送必收,也不道謝,始終問不出所以然來。因見蒙館就在山口,即便守候,又免煩惱,當時答應。擇日開學,柳家兒童頗多,學生共十一人,賓主倒也相安。元礽無事時,也常往仙都山中遊玩,因守師誡,不敢去往軒轅廟中探詢,只在廟的附近守候了幾次,終無所遇。 光陰易過,不覺隆冬,這日早起,天降大雪,一會越下越大,到了午後積雪已深尺許,方始稍住。遠近峰巒溪谷,人家樓舍,到處銀裝玉裹,一片瓊瑤。左近有一小酒肆,元礽無事時常往小飲,冬雪天寒,本易勾動酒腸,當日學生又到不多,老早便放了學,獨自踏雪,去往那酒肆小酌。那酒肆雖小,酒卻有名。元礽近況雖非富裕,終是出身世家,性情豪爽,不惜金錢。酒肆主人邱三,對他甚是已結,此時正因天雪,無什主顧,見他踏雪走來,分外歡迎,讓座後笑道:「相公來很好,今日無事,醃了不少雞肉魚筍,下酒菜很多,不似往日,除了花生豆腐乾,要吃葷的還須新殺新做,待我連酒取來,請相公多吃兩杯吧!」 元礽含笑點頭,邱三把酒燙來,放下杯著往取酒菜。 元礽正在憑窗獨酌,忽見隔溪林間雪花飛舞中,有兩個斗笠影子出沒,跟著現出兩人。那地方乃是橋對面一條小徑,兩邊松林載上積雪,全成了玉樹銀花,四邊又有高山環擁,人行其中,看去和畫圖一樣,方自贊妙。那兩人行走甚快,已由溪橋走來,看神氣似要往西走去。因見酒肆青簾,又回轉身往肆中走進,入門脫下斗笠,便就一旁坐下。元礽看來人乃是兩個壯漢,穿著也頗考究,每人隨身一個小包裹,背上斜掛著一條青布套,好似內藏刀劍之類的兵器,眉宇精悍,腳底輕快,頗似兩個武家,便留了神。邱三由內走出,見有外客,忙把酒菜放在元礽桌上,過去賠笑問道:「二位客人,可是吃酒麼?」 身材較矮的一個把眼一瞪道:「不吃酒,到你店中做什?你把那邊桌上的雞肉酒菜,揀好的,照樣全端了來。只要老爺吃得痛快,錢不會少!」 邱三見來人外路口音,神態豪橫,只得諾諾連聲而去。 一會邱三取來酒菜,剛剛擺好,又由門外掩進一人,入門便喊:「堂棺快來!照他們的雞肉酒菜,照樣給我來上一份,只要老爺吃得痛快,錢不會少!」 元礽坐處臨窗,因看出先來兩人目閃凶光,面帶煞氣,高的一個左額上帶著一片刀癱,青森森一張狹長醜臉,貌相兇橫,說話更是惹人厭惡,料是師父所說江湖中人,恐其因此多生疑心,只在暗中傾聽,目光卻仍是留意看窗外。元礽那好目力,竟未看出後來那人是怎麼來的。聞聲回顧,見來人身材矮小,穿著一身黑色短衣,皮膚漆黑,乍看好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孩,一張圓臉,說話帶笑,本是南方口音,故意學著先來兩人的北路口吻,神情甚是滑稽。最奇是這冷的天,穿得那樣單薄,光著頭由雪中走來,不帶一點畏縮怕冷之狀,兩眼特大,又黑又亮,迥與尋常村童不同,心雖奇怪,並未十分在意。 邱三所醃雞肉,本為開春賣與游山客人之用,元礽是財主所請老師,人好大方,特意取出些來待客,不料壯漢強要買吃。勉強取出心已不快,跟著又來這麼一個小孩,口氣也是那麼強橫,不禁有氣。又見來人年紀那輕,身上穿得單薄,兩手空空,不似帶有多錢神氣,忍不住把臉一沉,答道:「我今天共殺兩隻雞,醃了一點肉,本想過年用的。因徐相公是我們這裡教書先生,老主客,分了一隻與他,不料這二位客人又要,我已全數拿出,哪裡還有?你將就吃兩杯熱酒擋擋寒吧!」 小孩把大眼一翻,笑嘻嘻說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哄鬼呢!你今朝共殺了二十只雞,昨天又醃了一口肥豬。都是你的主顧,為何兩樣看待?你休見我穿得窮,只有吃完多給,絕不少你分文。你說的那窮酸,便可做我保人,不信,你可問他去。如欺我年輕,我發起脾氣來,還比別人凶得多。休說你們兩個廢料,再多幾個,我也打你半死!再說沒有,我到裡面去找出來,你怎麼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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