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皋蘭異人傳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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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鐵牛原系人家孤子,在土豪家中為奴,受人欺淩,為黑摩勒所救,收為徒弟。二人年紀差不多,常日嬉笑。黑摩勒生具異稟,年已成人,仍如幼童。鐵牛天生神力,稟賦也厚,雖然短小精悍,卻比乃師高大,外人看去,直不像是師徒。但鐵牛對於師父卻極忠誠,禮法無拘,奉命惟謹,湯火皆所不辭。因拜師時年才十二三歲,黑摩勒見他勇武多力,面黑如鐵,又問出名叫鐵牛,喊慣了口,漸漸傳遍江湖。 本人也自稱作鐵牛,真姓名反無人知曉。先聽馬玄子令往江南請人,就便避仇,心中老大不以為然,無奈行輩大尊,連師父都對馬玄子恭敬,如何還敢開口?心中盤算,江南回來偏和這猴子鬥鬥,看他到底有什真實本領,好好有名有姓的人,憑什麼怕他?心正尋思,不料被馬玄子看破,當時雖說:「徒孫敢不服馬爺爺的教訓?」 心中仍自固執成見。 馬玄子道:「年輕人原應好強,不過須看事去,不能粗心,吃人眼前的虧。我看你面色不正,途中難免有什波折,恰好塔平湖的竹令符我帶有一面在此。你在大江南北諸省,人家看在你師祖、師父情面,不得不有個退讓。這西北五省卻有不少隱名人物,他們多在本地隱居,與外人無什交往,人性又剛,只塔平湖和北天山穿雲頂兩處還賣情面。你性情剛愎,人又狂做,且把此符帶在身上,備個萬一吧。」 鐵牛見師父已代接過,忙即謝了,接將過來,隨手揣好。 馬震見天已將明,便請馬玄子和黑摩勒師徒先行一步,一面喚進店夥,仍作無事人一般,照例開發店賬,要還存櫃小箱,從容走去。出店到了約會所在,老少四人一同會合,往沙雄的家中走去。到後會見司空曉星等俠士,在沙家快聚了一日。馬震堅約諸俠去往西寧別業小住。司空曉星本來也想往青海玉樹等地一遊,並遊覽海心山之勝,當即允諾,餘人也允隨往。只黑摩勒師徒,一個要往江南約人赴會,一個為話已出口,必須往皋蘭、涼州等地一行,答應後去。議定以後,又把諸俠所去日、地告知鐵牛,令其轉告江南諸友,到日趕往。 次早鐵牛獨自拜別眾人先行。馬震笑問:「諸兄和這位黑老弟都能飛行絕跡,江南諸位劍俠一請即至,往返迅速,何以要命鐵牛前往?」 曉星道:「本來我想叫黑摩勒去,可以快些,一則鐵牛氣盛心粗,想令他多歷練歷練;二則這裡敵黨尚未破臉,會前不宜多生枝節。這次西遊,本沒要他隨行,他久候師父不歸,仍是尋來,一到便助紂為虐,把封啟旺擺佈個夠,如還在此,定無好事,樂得借此避開。他近來功力精進,雖還不能一氣飛行,日行千餘裡並不吃力,回來更是有人攜帶。你我老友重逢,正作良晤,沒的為他惹事,敗我清遊之興,故此將他遣走。黑摩勒以前也是到處闖禍,近來年紀日長,已有分寸,即便出點花樣,也能自了,不須為他操心了。」 馬玄子笑道:「其實西北這夥無賴,依我之見,早該下手除去。也是狄梁公力主寬大,說他們既未公然犯我,由他去吧,以致姑息養好,日益猖狂。借著老郅這一約會,將他們聚在一起消滅,倒是快事。不過老郅只是受了他侄兒蒙蔽,本人並還不差,連他毀去未免可惜。此事只川東五老於他昔年有恩,能使聽命,且等到時再想法子保全吧。」 黑摩勒笑道:「怪不得馬老前輩在店裡和他喝得那麼高興,還說要到他老鷹巢子裡去痛飲十天呢,原來想保全他,先安個根。只顧你老人家飲酒盡興,卻累小侄在房上多吃了好些土沙,封啟旺也多受了好些活罪。」 馬玄子道:「你還是娃娃,知道什的?他已百歲以外的人了,能保持這多年的盛名,是容易事麼?他所煉劍氣雖非正宗,生平並未做什惡事。賊道常明元一點左道邪法也非他的傳授,以前原是華山派妖人火扇子尹節的門下,入門才只兩年。妖師受同黨之托,欲乘滇西派教祖淩真人師徒靈嶠仙府赴筵,青螺峪仙府空虛,前往擾害,不料一到便吃留守的門人擒住,送了性命。賊道自知入門未久,只學會了幾樣尋常妖法,此時峨眉、青城、滇西各派劍仙各在修積外功之際,高人輩出,最是盛極,妖道連飛劍都未煉成,如何敢在川、湘、滇、黔諸省停留?先趕到北五省做強盜。 「他武功本好,又會一點左道小術,越發猖狂。仗著各派劍仙蹤跡多在西南,五台、華山兩異派氣運未盡,還不到消滅他們時機,輕易不往北方來。這兩派妖人和他又有師門淵源,雖嫌他資質不佳,不肯收到門下,多少有點照應。遇上時他又善於趨奉,益發有恃無恐,姦淫殺搶,無所不為。後來峨眉派與五台、華山三次鬥劍,一千妖邪誅戮殆盡,一面官家因他作案太多,搜捕也急。這時他費了若干心力巴結,才又拜在華山派一個妖道門下,剛換道裝不久,新拜妖師便在峨眉後山喪命。因聽傳言,各正派還派門人北來搜除餘黨,賊道自知危機將發,立腳不住,南北逃亡了好些年。 「幾次遇見正派中人看破形跡想要除他,全仗機智詭詐,對方又是正派中後起人物,較易蒙混,才得脫身。事有湊巧,賊道生平專燒冷灶,昔年無意中幫了郅成一個大忙,後問出是老郅愛侄,益發傾心結納,對他叔侄年有禮敬。老郅年老昏庸,喜人恭敬,已三十年未離故土,不知他的惡跡,小郅又說他為人如何義氣,賊道又不遠萬里前往拜見,事前早把老郅脾氣摸清,一見投機,彼時就想拜師學劍。因系初會,老郅已多年不收徒弟,恐其不允,未敢冒失,這時無處投奔,忽然想起西北邊荒可以隱身避禍,便投了來。老郅童身無子,鍾愛郅成,生平言出必踐的人,竟被說動,收他做了徒弟。在天王莊住了兩年,受不慣老郅拘束,又由小郅代為說項,准其出外建立寺觀。老郅本是道家門人,自然贊同。本意為他在近處建廟。他恐相隔天王莊近了不能暢意,假說蘭州金天觀主是他師叔,寺觀現成,自己手邊又有不少資財,無須師父出錢,辭別出來。 「那金天觀主被他花言巧語所愚,收留下來,又有不少造孽錢可以濟惡,不久便把大權攬過,暗害觀主,將廟占為己有。老郅被他瞞得緊緊,反對他十分愛重,如非所煉內家劍氣非童身不能登峰造極,幾欲把平生所學儘量傳授。這次惡跡雖然敗露,但是老郅護短大甚,寧折不彎。我和他雖只數面之緣,倒頗喜他為人豪快,只想因他把西北這些敵人妖邪聚在一起,來個一網打盡,為許多前朝宗裔志士遺民去掉危害,卻不願傷他,但知他性剛好勝,到時沒個下臺,非拼老命送死不可。恰巧他愛酒如命,比我還厲害,我有時還裝得點酒不聞,他卻每日非此不可,一生未遇對手,見我好量,自然投緣,這才借酒與他交結,先和他成了朋友,不特保全一個成名多年的老人。他為人真實,胸無城府,還可在他那裡得到未來那些敵黨的虛實,豈非一舉兩得麼?」 司空曉星笑道:「馬玄兄足智多謀,平日遊戲三昧,神出鬼沒,外表偏如此沉穩厚重,真是賢者不可測了。」 馬震笑道:「人道馬二哥心狠手辣。照今日對老郅這番深心,可知天性仁厚,平日只是疾惡,對方稍過得去,便加愛護不肯傷害,比起川東五老中那位啞行者孫老先生,不差得什麼。」 馬玄子笑道:「敵党頗有能手,只恐這次大漠莊五個老漢也不能放他們安閒呢。其實有這五老弟兄,再加上塔平湖小主人和淳于姊妹已夠,連梁公都不必驚動,無須再請陶、呂諸兄。如非這些老友難得相聚,我先前就想不令鐵牛走了。」 曉星道:「馬玄兄,你是不離穿雲頂不知敵人底細。我在梁公座上,聞報敵党受了仇人奉祿,多年無功,新近又鬧了一次假令符,受人責難,益發不是意思,亟欲尋塔平湖的晦氣。礙著梁公和你,惟恐不敵,未敢發動,暗用卑詞厚禮,去往滇邊銅人嶺,請昔年峨眉漏網的一干妖人,大約不久必要發動,便無此事也有一場惡鬥,梁公因危機隱伏,自己不怕,已命塔平湖小心戒備。這些妖人近年氣候將成,如何能輕視?陶、呂二兄久意想尋梁公叔侄敘闊,正好兩便,不特他們,連秦嶺三老也同請了。」 馬玄子道:「原來如此,這就莫怪了。不過我想雷壇大會只是開端,前聽人言,滇邊幾個餘孽現正廣收門徒,意欲復興彼教。本年八月,正是他們死灰復燃,首次開山收徒之期,未必在會前趕到。梁公素來韜晦,名頭雖大,只是門人子侄和大金、二金兩個神猱造成,本人自來未與妖人交手。對方不知深淺,當他不過有口飛劍,養有兩個通靈猛獸,門人子侄武功到家而已。我更劍術平常,無足為意,就來,也只兩三個略會妖法飛劍的門徒。真正大舉前來,恐在他開山以後哩。」 曉星道:「梁公也如此說,到底多加小心,有備無患的好。」 馬玄子道:「那個自然。就便無事,諸老友得因此與我們快聚上一年半載,也是好的。到了約會,我們量敵出戰。如就是眼前這些敵党,陶、呂諸兄不會不露面麼?」 眾人原定午飯起身,說時沙雄的餞行盛筵已自設好,來請入座。馬震急於邀眾俠到西寧別業暢飲三十年前的陳酒,忙著起身,知馬玄子、曉星二老俠均是海量,恐一舉杯便無休歇,當日又難起身,不令主人備酒。眾人知他意誠,匆匆吃罷便即上路。除沙雄家離鎮近,恐夏、吳等敵人事後發覺眾人曾在沙家居住,萬一背約生事報復,兼要探查敵人動靜,必須留守,黑摩勒是往省城遊歷外,餘均作一路,往西寧而去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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