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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說時,何真吾、丙煙、丙烈三老和丙威、丙南薰祖孫五人已同走到。丙容之母並未同來,由此也未再見。到第四日才聽說是同了兩個門人、一個孫兒去往西山采藥,還要些日才回。二人忙於用功,也未在意。因全村男女老少各有各事,只到後第二日傳授內功時有不少人在旁聚了一日。由當日起便不再有多人陪客,除耿重、丙容奉命代做主人,朝夕相見而外,偶然來上三兩個後輩門人,也都抽空相見,無多耽擱,這且不提。四人見了三老祖孫,一同禮敘。三老隨令沈、薑二人把昨日南薰所傳內功演習一遍。丙容平日留心,又隨三老在峰頂上長大,平日最肯用功,早學會一身驚人本領,便是內家罡氣連明帶暗也偷學了不少,只有十分之一還未通曉。

  幾次請問祖父尊長,因其性情剛烈,好勝喜事,不肯傳授,反加告誡。只管功夫練了八九,最後幾個殺手卻難施展,每一想起便自氣悶、當日見三老命沈、薑二人當面演習,自己和耿重並未喊開。沈、薑二人因守昨日丙南薰之誡,不敢公然傳授,難得三老有話,只管照直練上,無須隱諱,樂得借此指點耿、丙二人,便儘量施展出來,遇到要緊地方並還故意說出口訣,向諸老請教,求其指點是否如此。這一格外求功,不覺顯出本能,三老祖孫在旁含笑注視,極少開口。等二人練完,說明心得,奉命將掌法練了一遍,收勢落地,重又恭請指教。

  何真吾向丙氏二老對看了一眼,手撫長髯笑道:「他們少年人真個一見如故,惟恐不能盡心。昨日南薰傳授口訣之後向我三人覆命,便說這兩個小人聰明已極,人更謹細謙退,多半所能尚未完全說出。我早想到王老先生的高足,敵人那麼勢盛,如其功力稍差,怎會讓這兩個小人深入虎穴,當此大任?他所說的從師年月與來信相合,自然不假,本身功力決未明言,果然料得不差。你看姜飛練時目光不時向著耿重和小曾孫,分明他們少年人交厚,容孫想學這未幾手掌法未得如願已有多時,意欲借此機會將其學成。他兩個奉命不許洩漏,不敢公然傳授,借著我們一句話,話中指點。他不知容孫早已學會多半,只差變化、練時格外用心,以致連他師傳本領和本身功力全數顯將出來。照此功力,他兩個業已得了師門真傳,身邊又有那樣好兵器,賊巢足可去得。

  他師父仍令繞道來此,一半固因此是我三人多年苦功練成不傳之秘,一半還有別的用意,否則不會多此一舉。我們昨日已早想到,少時再作商計,只便宜容孫和耿重早日學會這類功夫。威侄堅持要等容孫二十歲後再行傳授的話已是白說,可見無論什麼難學的本領,只肯用心下苦,沒有不成之理。容孫全仗平日專心而有毅力,隨時留意,暗中將它學會多半,拿出應敵,才被四侄女知道,特意趕來送信。我們如再不把最後變化告知,少年人多半好勝,一個自恃聰明,妄自揣測,多繞遠路,還有害處。威侄不必再顧慮吧。」

  沈、姜二人聞言,才知耿,丙二人均有根底,只未明白變化相生之妙。方才乘機指點用心大專,竟連本身功力也全顯露出來,心方有些後悔,不應儘量炫露,忽聽丙威笑說:「你二人全因少年好友,格外用心,決非逞能賣弄,不必多慮。像你們這樣膽勇機警而又恭謹虛心的老成少年真個難得,難怪王老前輩破例收容。我們都是自己人,無須謙讓,有何本領只管施展。我令耿重、丙容作陪,當著三位老大公也許還有一點益處。你不儘量施為,憑我們的眼力只可看出深淺,別的卻不知道,如再藏而不露就無法指點了。」

  沈、薑二人看出諸老意誠才放了心,同聲感謝。丙容便請二人一同施為。丙烈便命四人先是一對一輪流對打;然後以一敵三,各盡所能練習一陣;再作混戰,將新學會的掌法上下縱橫施展出來。四人恭身應命,依言演習。耿。丙二人的兵器寶劍有好幾樣,也經耿重抽空取來,等到練完,四人功力竟幾乎相等。耿、丙二人功力雖然較深,沈鴻、薑飛仗著武當諸位師長真傳和王鹿子的專心指點,變化最多,劍術內功更得師門心法,人又聰明。能夠融會變通,互相應用,表面看去只比耿重、丙容還要靈活。

  尤其混戰之時顯出許多巧妙,不比耿重、丙容功力固深,但是獨門傳授,手底雖極堅實,變化較少;加以自家練習,點到為止,就用真力對擊也是互相抵消,稍微接觸便自撤回,不是諸老這等內行決看不出高低深淺。男女四人打到最熱鬧時宛如猿躍鳥飛,上下縱橫淩空翻騰;用兵器對打時更是電掣虹驚,四幢寒光裹著四條人影映著日華在斜陽芳草之間上下飛舞,滾來滾去,大片廣場均是光華閃耀,倏忽如電,頓成奇觀。結果各有專長,難分高下。

  丙南薰笑對丙容道:「你因從小跟在曾祖父身邊,自恃聰明,又肯用功,以為得了家傳,便可無敵。你看這兩位師叔,非但本領不在你以下,所學只有更多。雖因入門年淺,沒有你們功力堅實,照他二人的虛心勤學和本來的天資,不消多時便可趕上。你共只遇見有限幾人,業已遇到比你強的,這還是自己人,要是仇敵對頭豈不扎手,如何可以自滿呢?」

  丙容聞言心生警惕,連聲應諾。三老先向四人勉勵了幾句,最後何真吾起身,笑對沈、薑二人道:「令師命你遠道來訪,表面專學內功,使你本來手法更加堅實,多出一點變化;實則還有用意,多半是恐我們三人年老喜靜,隱居太久,也許不願多事,有許多話均未明言。我們最愛惜少年英俊之士,既有所知,決不自秘。至於令師還有一點意思,我們另有商量。念你遠來不易,我再將多年未用的雙剪手連容孫、耿重一齊傳授。如我料得不差,仇敵方面定必大有能者,也許連那隱跡多年的凶人老賊均被賊黨勾結了去,事情並不容易,你們到了那裡還要多加小心。再有五天便須起身,雙剪手法三日之內便可學會。你們均有根底,此法重在雙掌,可以背人練習。雖然功夫越深越好,你們學來並不艱難,可在此多用點功,我命南薰隨時指點便了。」

  說罷傳授口訣。四人全都喜出望外,學會之後,祖孫五人便自走去。

  沈、薑等四人日夜用功,光陰易過,不覺到了行期。仗著虛心勤奮,頭兩天便將手法練熟,全部領會,不須再有耽擱。行時辭別各位尊長,仍由耿重、丙容送往前山,方始依依握別。正要分手,忽見山外馳來一人,耿重望見,立時迎上,一面招呼二人少候,和來人談了一陣。送走之後,歸告二人,說三老大公果然料得不差,近來賊党聲勢越盛,因桑老祖孫和李、尚二老這次孤舟雙槳強沖過小沙湖水寨的截江鎖,連傷許多水賊,結果連船帶人均無蹤影,得信之後怒發如狂,恨到極點。總算童天保行事機密,人又機警仔細,全寨弟兄同心合力,兩個老賊雖被殺死,但有樊、簡二老前輩承當了去,故意做出許多可疑之跡,吳賊未起疑心,否則童天保此時已是不了。吳梟叔侄和王、錢二惡霸狼狽為奸,本就人多勢盛,新近數日內各地勾結的惡賊巨盜又都相繼到達。

  最可怕是昔年著名淫凶三元教祖阮三元,本身在西昆侖隱伏多年,假裝年老身死,暗命徒子徒孫隱伏各地,妖言惑眾,設壇立教,裝神鬧鬼,專一誘人入教,姦淫殺搶,不務正業。因其形跡隱秘,愚民方法甚是陰毒,又有許多奉教的土豪惡霸、貪官污吏與之勾結,人教的人都曾罰過毒誓,層層節制,由他直接統率,花樣百出,彼此全都聽他號令,各不相連。教徒無知,受惑太深,臨死不悟,偶被正人君子、英俠之士發現,所除都是下三門的小頭目,也不知他根底,以致隱藏多年,無人知他底細。

  直到最近兩年王老前輩和席泗先生諸位老俠用了許多心力,並有葉神翁和樊、簡二老相助,才探出他一點真相。但因這廝凶狡異常,形跡詭秘,愚民中導太深,脅從眾多,如其冒失下手,雖將首惡除去,仍不免留下許多後患,為此慎重。正打主意,恰好這廝覺著吳梟勢盛,意欲利用。吳梟久聞其名,聽說尚在人間,自然一拍即合。雙方業已勾結,並經吳梟厚禮聘請,現已將他接往君山,凶威自更加大。一面派出許多厲害黨羽到處搜尋桑氏祖孫下落,一面大張旗鼓準備大舉。

  「因吳賊和阮三元同月生日,相差只有三天,你們此去不久正遇上大舉慶祝。吳賊膽大已極,非但岳州,連兩湖文武官吏都怕他的凶威。王、錢二惡霸朝中又有勢力,硬說他是君山隱居的富民義士,為了盜賊橫行,所練俱是鄉團,願為朝廷效力。實則是想勾結權閹,增加威力,魚肉良民。二惡霸一面和他互相利用,挾制官府,一面又代他行賄。如今賊與官已打成一片,作惡橫行,無所不為。由你們到前數日起,已在他勢力範圍之內公然設卡,強收商民買路財貨,包庇好惡走私。

  這次辦壽並還強迫洞庭三湘水陸兩地的商民推錢送禮,無論貧富均所不免,稍有違抗便有殺身之禍,商民痛苦越來越深。方才來人送信,恐怕沒有多時便要發難。如今兩惡霸代吳梟做了耳目,互相呼應,水陸兩地均借輕財好友為名,設下群英館,專門收羅爪牙黨羽。無論什麼來歷,只要答應奉那三元教,經他種種殘忍荒淫無理的試驗,便可層層提升,有八大金剛、二十四氣,以及天罡地煞種種名目。二位師叔去得正是時候,進身容易;不過經他考驗時卻極討厭,不是看出你和他氣味相投,或是得他看重,認為人才,不能提升上去,只做一個小頭目,雖難近身,但可避免去許多不能忍受之事,請到那裡見機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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