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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正在為難盤算,這樣再好沒有,就你二人與老怪物相遇,得知老賊是你所殺,他乃丐門三俠手下敗軍之將,也是平生第一次吃人苦頭,非但畏威,並還感德,昔年洗手便由於此,只這記名弟子四字便可平安無事了!話雖如此,老怪物天性強做乖僻,不近人情,為防心有成見,他的姓名貌相仍以不知為妙。蒙你二人盛意,女婿女兒均極虛心,外面院落中燈月交輝,我想誰也不必客氣,各人都將本領施展一番,就便傳授老賊這件兵器的用法,豈不是好?」

  沈、薑二人也想看看主人本領,童氏夫婦更知對方得有高人傳授,年紀雖輕,本領驚人,單那一身輕功便非常人所能夢見,聞言全都高興起來,同聲贊好,互相客套了兩句,便同去到院中。趙飛鴻恐沈、薑二人不願外人從旁學去,想命兩個稍會一點武功的使女守住來往路口,不讓別的弟兄進來,沈鴻笑說:

  「無須,鎖心輪與別的兵器不同,沒有此輪學去沒有大用,就有同樣兵器,因其變化太多,不經細說其中巧妙也難學會。如學不全,多生破綻反而有害。至於飛鷹爪之類氣功更非輕功到了火候,內家真氣能夠凝練,並還得到內家上乘真訣,經過苦練,並且還要童身練起才有大成。否則便是勉強學會,遇到行家勁敵必落下風,所以一般淫兇惡賊學會這類掌法的並非沒有,平日只管仗以兇橫,遇見諸位老俠和功夫精純的強敵依然非敗不可便由於此。武家原應互相觀摩,何況這裡都是自己弟兄,只要人還未睡,不嫌夜深,旁觀無妨!」

  童氏夫婦聞言大喜,又知前院除卻守夜的人不算,餘者為了當日事鬧太大,大家都有戒心,又防有事商量,全都和衣而睡,忙即命人通知,等到眾人結束停當,走往院中,四面房上下人已佈滿,後面還有來的。

  童氏夫婦一見人多,覺著院子大小,一看天色也只剛交三鼓,一時興起,索性把人約往寨堂前面日裡殺賊之處。為防沈、薑二人不肯儘量施展,兩夫妻說了兩句客套話,便照薑飛所說,先往院中連兵刃帶拳腳打了一陣,最後才請沈。薑二人上場。二人看出主人本領頗高,功夫也極堅實,但與自己道路不同,少年好勝,又經童氏夫婦和桑老人再三慫恿,定要一開眼界,心想,迎敵之際一樣施展,便被全數看去也學不會。於是互相對打過一陣,再將獨門輕功和內家罡氣、各種掌法分別施展出來,眾人見這兩人小小年紀,竟有這等驚人本領,才知日裡所見尚有許多不曾施展,由不得心生敬佩,稱讚不已。二人在彩聲雷動中,除劍術外差不多全數施展出來,練完重又傳授鎖心輪的用法。因童氏夫婦說是寒鐵真金,雖然難於物色,改用精鋼打造,雖差一點,不能敵那寶刀寶劍,一樣能用,也隨盆子一同學習。

  行家眼裡一點就透,沈、薑二人又不藏私,是能對外人說的全都說了出來,連旁觀的弟兄也都得到不少益處。等到練完天早大亮,主人早命人備下酒筵,連寨中弟兄一同飲食。因這老少諸人還未睡過,並未勸酒,吃完略談一會便請安歇。到了申初分別起身,主人已早準備停當,又請眾人吃完,送上程儀每人三百兩銀子。沈、薑二人再三推謝,主人不肯收回,後說:「請二位老弟帶在身上,作為救濟貧苦之用。」

  另外交了兩封親筆書信,對二人說:「此是兩個富商,以前受我救命之恩,現在家居,萬一此去須用,或有什事,除卻要他出手應敵全可辦到。人也極好,和我交情甚深,無須客氣。」

  二人一看,那兩人一叫謝炳生,一叫羅子才,所居均在洞庭左近,一個並住在嶽州城外,與沈鴻的舅父相隔只有一裡來路,心想萬一有用,主人又是那等誠懇關切,只得稱謝收下。銀子還是不肯多取,後來桑老人也在一旁勸說,才勉強每人收了一百兩銀子,說是前途有事朝謝、羅二友借用,算在寨主賬上也是一樣,天保只得罷了。

  老少四人飽餐之後便照預計上路,走時天已昏黑,上來步行,走出數十裡,尋到預先等候的船然後過江,往孔家灣樂鄉關一面走去。主人夫婦定要送到船上,桑老人先想推謝,後見當日天陰有霧,這才答應,但不令往江邊,送到山口外面通往江邊的小路為止。除隨身衣物兵器外,又將兩夫婦所贈金銀衣料帶了一些,應個意思,隨取出藏在身邊多年前在海外得來的兩粒明珠做見面禮,飛鴻笑說:「爹爹給女兒的兩粒明珠貴重得多,至少也值幹兩銀子,女兒並未推託,孝敬娘和大嫂一點東西爹便不肯帶去。」

  老人接口笑答:「並非不肯,這許多金銀帶在身邊只有討厭,你已是我女兒,將來還怕我不向你伸手麼?休看明珠價貴,我家還有幾粒,因是昔年沖冒風濤之險得來,不願賣掉,落在別人手中也是害人。放在家中饑不可食,寒不可衣,如其當它玩物,我那小門小戶又是不稱,送你做耳環剛剛合適,並且同樣的還有兩粒,盡可留作紀念,現成東西,你這樣看重作什?」

  大家說笑一陣便同起身,還有兩個小頭目爭先拿了行李包裹同往江邊進發。到了路口,桑老人見月影朦朧,再往前去已是邊境。前面防守的弟兄又來稟告,說離此十五六裡先發現有幾個形跡可疑的壯漢走過。方才聞報,當地僅有的一家富戶彭翰林的石寨竟被賊黨攻破,總算事主所請武師有點情面,死傷的人不多,金銀衣物大概搶去不少。又見前途有人走過,恐童氏夫婦被人看破,再三勸令回去,這才各道珍重,由兩個小頭目裝作土人陪送上船,彼此分手。老少六人快到江邊,那條小快船上的人望見頭目旱煙袋火光所發信號,業已有人迎上前來,見面打了一個招呼便請上船。

  同行頭目見來的弟兄未向桑老等四人行禮,所說都是預先編好的話,作為幾個相識的親友要乘月夜渡江,去往對岸尋人。為了年景荒亂,這類事本來常有,除童氏夫婦親身送客,遇見相識的人比較岔眼而外,這些頭目弟兄平日打扮和土人差不多,照樣耕作度日,當地又有不少土人安居樂業,大家混在一起,照樣你兄我弟、叔伯大爺謙和禮讓,互相親熱,外人看不出來。便土人雖知他們根底,也因平日相處極好,從未受過欺壓,反而得到許多好處,習久相安,只知童氏夫婦和未死以前的老賊是三位首領,余者稱呼全是弟兄,裝束也差不多,分不出誰大誰小,即便遇上也不會有人注意。聽這口氣,分明旁邊還有外人,或是發現別的可疑形跡,忙即湊將過去低聲笑問:「船上就是你哥兒倆,沒有遇見熟人嗎?」

  來人暗中把手一拉,故意笑道:「熟人不曾遇見,只有一位外路客人,他說前途遇見賊羔子,把船上貨物全數留下,剩他孤身一人,身上又沒有錢,想起對岸有一小財主,是他朋友的孫子,打算去尋那人借點盤纏,偏是江岸太闊,無法走過,又怕被大江豬吃掉,要我弟兄行好渡他過去,怎麼和他好說也是不聽。後來我說,前面龍眼崖童寨主人最義俠,肯幫苦人的忙,我們本地上人都受過他的好處,如往投奔,非但可以拿到盤纏,並還可以坐他的船過江。我和老三全靠這條小船度日,如在平日就送他一趟也不相干,今天船已被人包下,並非開往對岸,最好去尋童寨主求助,或是另想方法過江為是。

  天已黑夜,這樣荒亂年景,到了江對岸也尋不到投宿人家,一個不巧被他們誤認歹人,還吃苦頭,往哪一面去也是危險,只有往龍眼崖去最穩當,他仍不肯,反說童寨主勢利小人,專一巴結有本領的成名人物,或是毛手毛腳暴出道的無知頑童、毛頭小夥,像他這樣又無本領、又無名望的孤身窮漢決看不起。再說生平沒走過回頭路,也未求過什人,方才便由龍眼崖來,只見人家吃得熱鬧,也無一人理他,想起就生氣,就是姓童的此時跑來磕頭賠禮、請他回去都不願意,何況要他去吃回頭草呢!

  你說此船有人包下,想必不假,你能答應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讓我承你一個情,把我渡過江去,省得情急拼命,我往江裡硬跳,鬧得半夜三更一身水濕無法見人,自然是好,否則等你雇船人來,我和人家說去,他到對岸固是兩便,如其不肯,他到嶽州,我跟到嶽州,他到洞庭湖,我也跟到洞庭湖,只不被大江豬咬上兩口就是便宜,我看這位客人初見面時酒氣噴人,說話顛三倒四,先當他發酒瘋,又像是財物被人搶去,氣極大甚,有些反常。因他不聽勸說,還要罵人,定要坐到船上,稍微推了他一下,誰知人太軟弱,一碰就倒,差一點沒將他跌傷。想起我家大人所說,不許我們小輩在外欺人,雖然事出無心,也頗不安,老五再一埋怨,實在無法,只得扶他坐定,想等客人來了再作商計。反正我們這條船業經這位老大爺包下,並非我弟兄攬來的客,只好請他老人家說句話吧!」

  頭目一聽,便知事有蹊蹺,駕船這兩個小頭目一名郎三,一名黑五,俱通水性,精明強幹,照此說法,分明遇見形跡可疑的江湖中人,故意借話譏刺作鬧。二人因受寨主之誡,不是萬不得已決不與人動手,真要破臉也須先發信號,通知附近弟兄才能出手,想是看不透對方來歷用意,是敵是友。先打算請他去見童氏夫婦,所說如真,自然周濟;否則,也可當面查看他的真相,以免得罪過路朋友。無奈對方好歹不聽那一套,反說是由龍眼崖來,無人理他,不願回去,暗中含有見怪之意,話又說得難聽,心想藉故試試他的深淺,誰知反被賴住,所以為難。休聽一碰就倒,實則故意裝瘋,有心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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