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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初意所練毒梭最是陰毒,長才三寸,兩頭開鋒,並還漆成黑色,敵人如用兵器一擋,上面機簧一震便散,每支毒梭化為大小五根毒釘,能夠打穿人身固是必死,便被這大小二十五根毒釘無論何處刺破一點皮膚,沒有解藥,見了鮮血,不消個把時辰毒氣大發也是無救。手法又准,敵人躲到哪裡打到哪裡,多高本領難逃毒手。對面敵人一死,再將另一敵人打死,便可搶了包裹逃走。不料萬英動也未動,只在初縱退時故作地面不平,用師傳心法風擺荷花晃了一晃,下盤用力,雙腳釘在地上,表面裝著站立不穩之勢,一見女賊將手連揚,縱時早已看好形勢,人立月光之中,瞥見黑影飛來,如意鎖心輪上風葉早就抖開,左手劍也橫將過來,就勢用鎖心輪往外一擋,錚的一聲,第一支毒梭先被打飛。

  女賊見他不曾縱起,以為毒梭只要見血便可成功,不一定要打中要害。頭一梭剛剛出手,瞥見敵人不曾縱避,似用兵器招架神氣,暗罵「小狗,叫你知我厲害!」

  心念才動,下面四梭急不如快,分上中下三路朝前打去。哪知平日淫凶太甚,惡貫滿盈,只顧自恃手法又准又快,向無虛發,偏巧遇見對頭剋星,她快敵人比她更快。萬英人既機警,所用如意鎖心輪又是專破暗器的獨門利器,她這裡二三兩支毒梭剛剛發出,第一支毒梭首被震散機簧,化為五根長短毒釘反擊回來。女賊慣用黑手傷人,百忙中做夢也未想到用盡心機故意漆成黑色的毒釘反害了她自己。那針吃輪上風葉一震,反擊之勢更急,雖因分散開來未全打中,當中一根長釘首先打中小腹,業已穿衣而過。另外兩支短釘一中面門,一中左膀。

  女賊心腸凶毒,為想刺人見血,子母毒梭一長四短,乃五根毒釘合成,外表光滑,一經震散,每根針上各有倒須鉤刺和各種又鋒利又薄的銳角,只一沾身便非刺破見血不可,上有奇毒,又極細巧,初中上時除非傷筋動骨,要是打在厚皮肉上,只覺傷處微微一癢,有點發涼,並不甚痛,轉眼毒發,便滿地打滾,狗叫慘嗥而死。女賊上來先連中三釘,因那暗器又小又黑,來勢太急,只見敵人兵器一橫,錚的一聲,並未看出怎會被它打中。

  這一驚真非小可,想起所用暗器的凶毒,知道不妙,正待就勢縱退,先取解藥把命保住,驚慌忙亂中念頭才動,嚇得未兩支毒梭還未發出,同時又聽錚錚連響和瘦賊怒吼倒地之聲,越發心慌膽寒,忘了二、三兩梭敵人照樣還要回敬,沒有閃避,二、三兩支毒梭也被萬英擊散,反射回來,當頭一釘中在前胸,已快透穿入骨,喊聲「不好」,忙即往旁閃避,剛帶傷縱起,手臂上又中了兩根毒釘,末了一支長釘正往回急射,本由耳旁擦過,女賊恰巧往旁閃避,就這驚呼失神之際,竟被這一釘打中口內。前後中了五六根毒釘,如何禁受得住,一聲慘叫,跌翻在地。萬英正要持劍縱上,忽見一賊左手持刀,捧著一條右膀,連縱帶跳逃上崖來。看去人已受傷,想往樹林地道逃進,忙舍女賊縱將過去,那賊「哎呀」一聲已翻倒在地。

  原來沈鴻先鬥瘦賊已占上風,正在進攻,不料瘦賊賣一破綻,縱身便逃。知道前面便是樹林,逃進地道更難除害,心裡一急,惟恐追趕不上,竟將判官筆當成暗器脫手打去。那賊原因聽出師徒慘敗,心慌意亂,又非敵人對手,不願再等女賊,搶先逃走,縱得又高又遠,不料敵人追趕不上,會將手中兵器脫手打來,身子淩空,尚未落地,無法躲閃,先被判官筆打中後背,筋斷骨折,受了重傷,落地奇痛,本就要倒,沈鴻跟蹤追上,再抬手一槍,穿胸而過。

  剛把判官筆拔出,耳聽女賊慘叫倒地,又瞥見有賊逃來,再抄舊文章,揚手又一判官筆打去,恰巧打中那賊一條斷臂,人再縱上,用槍朝腿上橫掃過去,用力一抖,當時打倒。萬英跟蹤趕到,見那賊重傷未死,剛將死賊腰帶解下綁起,湯八夫婦已將老狗男女和一個小賊擒住,半提半拖說笑走來,見面便問:「還有一個女賊金風仙最是淫凶,所用毒藥暗器陰毒無比,方才忘了招呼,你二人可曾受什輕傷,快些說出,我有解藥,否則便無及了。」

  萬英方答:「女賊暗器能一分為五,被我用鎖心輪反擊,受傷倒地,不知死了沒有,我二人並未受傷。」

  女俠龍靈玉笑道:「這女淫賊害人甚多,今為自家暗器所傷,報應不爽。先不料她也會跟來,無意中除此一害,真太妙了!」

  話未說完,忽聽女賊慘叫之聲宛如狗叫,四人過去一看,女賊人已不能轉動,因其所受的傷均非致命之處,只有一根毒釘由口穿入,但未打中要害,釘已拔出,此時面皮抽搐不定,兩隻大眼凶睛怒凸,滿布紅絲,周身亂抖亂動,看去苦痛已極,見了人來不住顫聲慘號,哀求速死。

  龍靈玉笑說:「這淫潑婦害人甚多,今日才遭惡報,叫她也嘗嘗自練毒藥暗器的味道。她是老賊伍喜門下最兇惡的一個,殘忍殘酷已無人理,她那毒梭將人打傷,見血之後轉眼毒發,周身酸痛麻癢,宛如百蟲鑽心,沸油煎骨,痛苦號叫,要經一日夜才周身發黑潰爛而死,她卻以此為樂,臨死還不肯與人一個痛快,決想不到會落在自己頭上,此是惡貫滿盈,自害自己。所受雖慘,毒梭乃她親手打出,該當有此惡報。看這神氣,傷毒業已大發,便有解藥也難解救,何況老賊這條秘徑連他手下徒黨都只有限幾人知道,我們可由她去,使其多受一點罪孽,為被害人出口惡氣也好。」

  女賊因想貪生,上來不曾自殺,沒料到受傷太多,毒發大快,剛將毒釘負痛拔出了三根,人已周身酸麻,四肢失了效用,眼看解藥由手中跌下,就在身旁,雙手顫抖,無法抬起,竟不能取來醫救;又見仇敵趕到,知難活命,這才哀求速死,聞言不由急怒攻心,犯了凶性,咬牙切齒顫聲咒駡起來。沈鴻心軟,先見女賊那麼慘痛,湯八正和萬英搜尋地上散落的毒釘,以防有人無知拾起,割碎皮膚,誤送性命。靈玉正說女賊罪狀,不便搶先下手,立在一旁,越看心越不忍。再聽女賊惡言咒駡,出語污穢,凶睛怒凸,已快脫眶而出。心想,這類豬狗不如的淫凶女賊早點殺死大家爽快,何值聽她罵人?念頭一轉,乘機喝道:「你這女賊惡貫滿盈,還敢滿口狂吠,惡語傷人,真個該死!」

  隨說手起一槍,照準女賊頭上刺去,只慘叫了一聲,當時斃命。沈鴻見靈玉望著自己欲言又止,恐怕怪他冒失,方說,「這女賊太可惡了。」

  湯八已走將過來,將女賊所帶鏢囊、兵器連同未發完的毒梭解藥搜去,笑對靈玉道:「沈鴻不願見女賊死前慘狀,將她刺死,此舉甚好,便你也不是那樣殘忍的人。」

  靈玉忙接口道:「你不用代我說好聽話。我平日雖不為己甚,但對這女淫賊卻是恨她不過,方才想起她害的那許多人,真想使她多受好些活罪才消恨呢。不過他們少年人以後在外走動,終是心腸寬厚點好。我們連她弟兄一共殺死五賊,連老賊還有四個受傷被擒的,須要帶往前面當眾處置。崖後三具死屍已請大姊代為掩埋,這裡還有兩具死屍,和崖前後老賊遺留的包裹,內中金珠細軟甚多,大姊共只師徒三人,如何忙得過來?你看廟前戰場上群賊業已慘敗,轉眼事定,天已快亮,莫如把我留在此地,幫助大姊掩埋死屍,仍用花雲豹把這許多東西分兩三次運送到大姊家中,你到前面叫他們再來兩人幫忙吧!」

  湯八方說:「你還不知大姊脾氣,她師徒隱居穀底已有數年,不願與外人相見,派人容易,難免洩漏蹤跡,恐她不願意呢。」

  沈、萬二人想起黑衣女俠尚未見面請教,正想詢句,忽見兩個年約十五六的少女由崖後走來,朝湯、龍二人笑說:「師父請八叔、二姨只管帶了老狗男女去往前面,這裡的事由師父來辦,明日夜裡見面,再商量黃河開墾之事便了。其實馬都無須留下,老賊包裹連箱子共是十五件,容易帶走,請八叔、二姨快到前面去吧!」

  湯八點頭,笑對靈玉道:「我說如何,大姊性情我所深知,恭敬不如從命,依她好了。」

  沈、萬二人見兩少女各穿著一身野麻織成的白衣,腰掛寶劍鏢囊,通體整潔,想是方才經過惡鬥,一個身上還灑了幾點血跡,頭上秀髮臨風披拂,也略有一點散亂,殘月光中越顯得豐神英秀,比起萬芳嬌豔又自不同,別有一種清麗出塵之致。沈鴻見內中一個腰束素帶、長眉風目、身材較高、通體淨無纖塵的貌相更美。二次想要開口詢問這師徒三人的姓名,高的一個已轉向二人笑道:「哪位是沈鴻兄?家師令我轉告,此去臥眉峰見了令師和崔老人可代致意,說家師明春往游武當,要和二位師伯敘闊,請其到時不要走開。家師在此隱居多年,地大荒僻,又只一座崖洞、兩間草房,無法留客下榻。再說劍術尚未練成,正在用功,請二位師伯不要來訪,到時我師徒自會尋去。也許還要移居在臥眉峰左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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