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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老怪人隨即傳授。二人夙根頗厚,日前又經大方真人傳授指點,當時學會。先朝禪師跪祝,拜謝接引之恩,並求指示玄機。仍無回音,只得如法運用,入定起來。頭一天和尋常道家打坐差不多,到了夜間,忽然生出好些幻象。二人福至心靈,連經許多喜怒悲歡和諸般恐怖景象,始料默運玄機,澄神定慮,潛光內照,由靜生明,把一切死生禍福完全置之度外。到了第二天,方覺一念不生,神志空靈。忽聽有一老人口音在耳旁說道:「有相之法,雖落下乘,到此境地,也非容易。你們所見怪人,乃靈拂與人交合而生,修為不易,處境可憐。我為磨他們火性,已然禁閉多年,現將難滿出世。此行雙方均有助益,無須再來,到時他們自會去尋你們。所傳禪功,將來防禦邪法頗有用處,須要勤習才好。」

  二人覺著入定時間不久,心疑又是幻景,也未理會,仍舊用功,靜坐下去,始終不曾睜眼。

  又過了半日,忽聽身側不遠,有兩生人驚叱之聲,似說:「這等大雪寒天,這兩人哪裡來的,如何對坐在此?要被飛雲嶺他們發現,豈不平白送死?」

  成全忍不住睜眼一看,二人不知何時離開原處,對坐在一片高崖之上,冰雪甚厚,亦不覺冷。那說話的乃是兩個獵戶,站在身旁指說,已然要走。忙喊:「二位大哥,請留貴步,我二人有事請教。」

  兩獵人見二人行蹤詭異,似頗驚疑,轉問二人因何至此,可是飛雲嶺小山主的朋友?二人推說遊山至此,與山主並不相識。獵人先似不信,後聽成全轉問去飛雲嶺如何走法,並探賊巢虛實,兩獵人對看了一眼,方始笑道:「此處不是講話之所,我二人常在此處行獵采藥,崖後有一窩棚,二位請往一談如何?」

  二人見兩獵人豪爽忠實,隨口謝了。心想:「反正天色尚早,又是隱形飛遁之法,隨時皆可深入。」

  便隨了去,到了棚前,坐定一談。獵人好似仍不放心,再三盤問來意,後來聽出成全不是遠方來投的賊黨,並還像小賊龍飛的對頭,才放了心。

  原來兩獵人一名丁福,一名丁泰,乃本山中土著,以采藥打獵為生,所居相隔只十餘裡。因為當地形勢奇險,只有一條秘徑與飛雲嶺通連,嶺上產有幾種珍藥,只丁氏全家知道采法,路又險僻,於是成了專利。每年分四季,共總出山四次,照例先到嶺上把藥采好,再運出山販賣。先後將近百年,已曆三四代,均操此業。因嶺上森林中時有毒蛇猛獸出沒,並還設了幾處窩棚火寨,以為防禦。所采的藥,都是專治寒毒和刀火傷的聖藥。每次採制成功,多是運往山外遠方城鎮,再行發賣,自來無人得知。年時…久,成了小康之家,本來過得極好。不料前年飛雲嶺被小賊龍飛發現,帶了好些賊黨,盤據其上。

  當時丁氏父子三人因那秘徑一半深藏崖洞之內,一半是在壑底峽谷之中,利之所在,不舍放棄。明知盜黨盤踞其間,因想所采珍藥生長森林深處,離賊巢尚有三數裡,仍由壑底峽谷攀援而上,行蹤隱僻,也許不致被賊發現。仗著地理精熟,到了采期,依舊按時前往。前半年事事謹慎,果然未被賊黨發覺,以為無害,膽子漸大。這日為獵林中一條毒蟒,守了十多天,不曾退走。當夜風雪交作,冷不可當,偶然生火取暖,被賊黨中一個妖人空中路過,發現火光,告知賊党,將父子三人擒去,嚴刑拷打。

  後來問出是本山獵人。不是奸細,才被放走。老的一個已負重傷,到家不多天,便被氣死。臨終遺命,說小賊欺人太甚,令二子為他報仇。丁氏弟兄孝父,日夜愁思,幾次想好報仇之法,均因賊黨人多勢盛,本領高強,更有幾個妖人相助,萬非其敵,無計可施。總算上次被擒時,惟恐連累家屬生計,只說甩小藤攀援過去,那條秘徑始終不曾洩漏。想起父仇,日夜痛心,已然決計等滿三年,再如無法,便由地洞崖腳秘徑暗自入內,冒險行刺,以報父仇。

  二人一聽來人竟是賊黨對頭,不禁驚喜。但丁福想起自己為報父仇,仗著小賊那年所說,只要不入他賊境,附近行獵無妨之言,借采藥打獵為由,常年來往當地,漸漸結交下幾個頭目,不時送些野味與賊黨受用,以為進身之地。賊党見二人忠厚慷慨,又知家在附近,決不致出什花樣。日子一久,全都去了疑忌,無話不談,二人也常去賊巢走動。前日忽有相識頭目尋來,對二人說:「小山主有了仇敵,也許不久上門生事,日內如見生人到此,速發信號,報警領賞。」

  二人聽說敵人甚強,隨身帶有飛劍法寶,心中暗喜,便向來賊打聽虛實。才知小賊那日由鐵堡大敗回來,跟著便聽混元祖師玉山頭鬥法,遇兩強敵作梗,連經數日苦鬥,未分勝敗,結局雙方停鬥,另約時地相會。混元祖師因見敵人只是幾個無名後輩,一個也未擒到,門人倒死了好幾個,還死了兩名外約的同黨,越想越有氣,無顏回見老賊,已率同黨各自回山。下餘雖有幾個妖僧妖道,始終摸不清敵人強弱虛實,有些膽怯,一回飛雲嶺,便下令同黨小心戒備。

  同時由妖道把整座飛雲嶺加上邪法禁制,設了好幾層埋伏,說是外人無知,妄想隔崖飛渡,立將埋伏觸動,不死必被擒住,囑咐丁氏弟兄若沒有人接引,千萬不可犯險。賊黨說得那等厲害,惟恐崔、成二人只憑武功,或是法力不濟,誤入埋伏,受了暗算。便向二人勸說,賊黨邪法曾經見過,十分厲害。內有一種邪煙,只一上身,人便昏倒,不能起立。最好改由壑底峽谷之中偷渡過去,要好得多。

  崔、成二人那日曾和妖道鬥法,雖覺法力有限,到底對方人多勢盛,是否還有別的妖黨也拿不定。此行原是先探虛實,然後相機行事,雖然有人洩漏,並有秘徑可以通行,何必犯險?當時喜謝,便問何時偷渡。丁氏弟兄答道:「這裡不能前去。那秘徑前半在一山洞之內,離此十餘裡,洞徑彎環,十分曲折,更多歧路,必須我們引導。走完那洞,出口便是飛雲嶺下絕壑,其深數百丈,由上下望,長年雲霧沉沉,不能見底。妖道埋伏邪法,只在上面一帶,絕想不到人由下面通行。

  對崖共有兩個裂縫,入口甚窄,必須側身而過。前段路甚難行,進去十餘丈,地勢較寬。由此曲折前行,盡頭處有一繩梯,攀援上去,約有二十餘丈,便見一洞。再由洞中曲折繞行,越往前地勢越高。走上兩裡多路,由一古樹窟中穿出,便達地面。只要知道走法,一過對崖,洞徑便只一條,不會走錯。不過洞中時有蛇蟒盤踞,雖是冷天,也須小心。幸而我們采藥多年,能知蛇性,身旁又帶有專制毒蛇猛獸的雄精,領了同去,並不妨事。」

  二人因覺此行危險,對方毫無法力,恐連武功多是尋常,只因父仇在念,不願置身事外,勸他們不聽。後來成全只得說道:「賊巢中妖道,前日曾與對敵,邪法之外,更善飛劍。你們毫無法力,此去凶多吉少,並還使我們多上一層顧忌。一個照顧不到,或被賊黨看破,我們再要除他不了,你們蹤跡由此洩漏,以後如何能夠安身?」

  了氏兄弟同聲慨答:「父仇不報,何以為人?便為此傾家也所甘願。」

  執意不聽。後經再三勸解,才允留下一人,但因弟兄二人全都爭先,又起了爭執。最後才由成全做主,用抽籤方式說定。在丁家守到黃昏時分,吃飽上路。行時丁泰意頗不快,成全再三勸慰,力言明知不敵,冒此奇險,愚孝無謂。方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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