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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二人借著危崖掩蔽,冒險前行,耳聽轟轟發發之聲,震耳欲聾,仿佛整座峰崖均要刮倒。風由側面斜吹過來,人力如何與抗,藏是無處藏,走是無法走。空中佈滿碎冰殘雪,波濤也似,隨同罡風電卷星流,上下翻滾,其快如飛,瞬息千里,二人好幾次幾乎被那些大冰塊打倒。後來連受冰雹衝激,周身酸痛,只要挨上一塊大的,多高本領也被打死。走著走著,身前叭的一聲大震,忽有大冰墜落,打得粉碎。剛發現暗影中多出一個雪堆,狂風過處,已無蹤影。

  二人開頭也甚害怕,等到冒險沖行了一陣,漸成習慣,均想死生禍福,定數難移,怕又何用?如若該死,先前好十幾次比房還大的冰塊,當頭下壓,不是前差,便是後錯,只隔快慢幾步,早就沒命。此時雖不辨路,照著最後所見峰崖,似離樹王峰不遠,況又走了一段,只要把這一帶冰峰雪嶺繞過,再有七八裡,便出禁地。成敗在此一舉,與其膽戰心驚,平白延誤時刻,何如拼命前沖,冀離禁地,若用甲馬飛行,還可死中求活。

  正在尋思,人已快要繞過崖角,風和人行之路,漸成直線。不由急中生智,先在崖角背風之處略一喘息,把氣沉穩。因風力太大,宛如萬雷爆炸,海嘯山鳴,說話已聽不見。這一轉過崖角,風由後面吹來,人力絕難如意行止。只一開步,除非越過禁地,施展甲馬,休說無法停歇,被風卷走都不一定。又恐中途吹散,難題甚多,那隨著狂風打來的冰雹雪塊,遇上不死必傷,還須置之度外。所幸二人功力相等,人又靈警,各用手勢一比,俱都會意。時間匆迫,無暇多慮,仗著服裝甚厚,由頭到腳俱都包沒。為防受傷,又把行囊重新包紮,護住頭腦後心等致命之處。然後挽緊膀臂,貼著崖腳,試探著往前繞去。

  事也真巧,剛一過崖,猛覺一股風力由身後猛吹過來,並有無數冰雹隨風打到。當時立足不穩,斷線風箏一般,在狂風中連搖晃了好幾下,好容易用足全力,隨著風勢,起落了好幾次,勉強落到地上。被風力催動,一半淩空,一半滑行,各將一臂向外平伸,穩著身形,隨風急馳,晃眼便是好幾裡。估計樹王峰相隔越近,只不知離開禁地沒有。風頭忽然一偏,身子隨同一歪,未容掙扎,接連幾個大旋轉,驚魂未定,人已離地被風卷起,騰空飛去。覺著方向已偏,定睛一看,腳底乃是一個大冰溝,寬約數十丈,其深莫測,下面碎冰殘雪,隨同狂風旋轉,起伏如潮,紛向兩邊危崖摩擦衝激,發出一種極淒厲難聞的異嘯,尖銳刺耳,冰山雪崖紛紛崩塌,聲勢更加險惡。二人正由上面越過,對面危崖比這面又高得多,撞將上去,固是必死,如被風雪冰雹捲入壑底,也成粉碎。心方大驚,人已被風吹向對崖,眼看沖上,風勢忽又一偏,擦著對崖,改向回路。經此一來,形勢更險,前面崖勢越高,更越難過,再被吹到盡頭之處,仍難免死。

  成全飛行甲馬原早取在手上,因記仙人之言,恐怕未離禁地,不敢妄用,一直捨死忘生,冒險忍耐。及見吹人絕壑中心,遲早被風捲入壑底,或被冰塊打落,萬無生路,不禁著起急來。暗忖:「反正難逃,拼被魔主追上,也比束手待斃要強得多。先前順風急吹,冰雹打向身上,仗著一身好功夫,還能忍受,此時怎禁得住?再待片時,打也打死。」

  萬分驚惶之下,把心一橫,風聲猛惡,無法開口,也無暇告知南州,手掐靈訣,甲馬一揚,立有一片光華順手而起,將二人全身護住,騰空飛去。

  南州因先往冷魂峪曾經當地,認得下面冰溝偏在樹王峰左,人被風力吹偏,離峰反倒遠了一些。百忙中瞥見成全手掐靈訣,待要施為,想起幹鵲警告,方想攔阻,甲馬已發神光,擁了二人飛起。同時瞥見前面暗雲中似有一圈金霞迎面飛來,忽然隱去。先前在狂風冰雹中掙扎,受傷甚多,神光起後,一切危害全數消失。人情避難就易,況且危機密佈,死生呼吸之際,忽轉平安;又見甲馬飛行十分神速,樹王峰晃眼可到,已然施為,攔阻無用,也就聽之。

  成全手掐靈訣,向前急馳,晃眼飛出絕壑,本不知樹王峰所在,心正揣測,朝前急飛,以為途程不遠,一晃即至,就對頭追來,人已出了禁地,也可無害。忽聽狂風怒吼中,似有極強烈的破空之聲由身後傳來,驚弓之鳥,回頭一看。原來這時滿空都是風片冰雪,飛舞如潮,離身數尺,什麼也看不見。忽有三道碧光奇亮如電,長虹射空,由後追來,已快追上。料知未出禁地,妄用甲馬,致將對頭引來,不禁大驚。正在加急前飛,碧光已經追近,離身不遠,相隔還有十餘丈。猛覺後心一涼,奇寒透體,似要失去知覺。突聽前面有人厲聲大喝道:「魔女敢爾!」

  百忙中瞥見前面金霞電馳飛來,迎身而過,當時身上一暖,人便回復原狀。料有人解救,忙催遁光,改朝金霞來處往前急飛。晃眼之間,樹王峰便已在望。回顧身後,罡風冰雹夾著萬丈雪塵,海濤怒飛,上與天接,狂湧而來,離樹王峰約有數裡。天空中忽現出一片金霞,約有千百丈高大,金屏也似,將那罡風雪浪擋住。只聽狂釗怒吼之聲,上徹天間,下臨地極,萬山震撼,齊聲怒鳴,仿佛天地混沌,萬物均要毀滅神氣。乍看罡風來勢,萬分猛惡,令人驚心駭目,神魂震悸,皆欲飛越。再定睛一看,罡風似由斜刺裡湧到,吃那千百丈金屏淩空一截,將左翼風力逼住,不能越過。

  金屏那面儘管冰雹橫飛,無數大小風片風柱互相激蕩,金屏這面除卻天色陰晦暗沉沉的,仍與先前一樣,別無異兆,風也吹不過來。再看前面,仍是日間所見崖洞磐石,只是空無一人。想起仙人所說,前洞偏在峰後,正待催動甲馬繞飛而過。忽聽黃建、萬方雄二人高呼三哥、八弟之聲,由峰後隱隱傳來。成全忙催遁光往側一繞,便見前面近峰頂處有一平崖,寬只畝許,上面立著八座旗門,金光紅霞隱隱閃動。黃、萬二人立在其內,一人手持旗劍,一人手持一面烏光閃閃的鐵令牌,面向外立,神態十分緊張,呼聲已止,忙催遁光下落。剛一到地,黃建首先喜道:「三哥、八弟果應大方真人之言,在子正以前趕回。否則雖不至於誤事,難免虛此一行了。那魔主又來了麼?」

  成全告以前事經過。

  黃、萬二人聞言大喜道:「方才一發禪師曾說,大方真人好友采蔽僧朱由穆如能趕到,今夜便要減卻不少危險。你們途中所見金霞,必是采蔽大師所發旃檀佛光。本來我也不知,也是一發禪師和大方真人說起,說采蔽大師乃白眉神僧衣缽傳人,法力甚高,更煉就佛家降魔金剛掌、波羅神焰、大小蔭檀神光,具有極大降魔威力,任何邪魔左道遇上這位神僧,十九不能倖免。並說起行法時所現景象。先前峰頭遙望,曾見金霞忽起,與禪師所說旃檀佛光相似。

  不久便起了罡風冰雹,遠望過去,如潮水一般,本是由左向右,看得甚真,相隔卻遠,並未往這裡吹來。知你二人必要遇上,心正懸念。隔了些時,人還不到,二位仙師已然入定,正在行法,要等好些時候,也只元神飛出,抵禦天劫,不能驚動。正查看不出吉凶,罡風忽然越來越猛,快要吹到峰上,金霞二次忽起。緊跟著發現你二人的甲馬遁光,喊了兩聲,不料果是。此時我二人奉命防守旗門,一切領有機宜。那天劫共是三次,相繼到來,非有極高法力,嚴密防備,萬難抵禦。每次來勢,可比你們途中所遇罡風冰雹猛惡十倍。最後一次,更是聽之無聲,視之無形,再不便是山川易位,風雲變色,來不知所自來,去不知其所自去。

  天魔厲害,死生安危,系於一瞬,威力猛惡,微妙不可思議。應遭劫的人,稍失機宜,立化為一堆劫灰,形神皆滅。雖不傷害凡人,但是旁觀雖可無事,如助主人行法抵禦,便非具有極堅強的意志,不能無害。否則,自身或者無妨,主人必不免于受害。所幸大方真人道法甚高,防禦又極嚴密,便無我們效力,一樣平安渡過。采薇大師又由海外用佛家心光遁法趕來相助,更是萬安無慮。我四人好容易有這曠世仙緣,萬一不能勝任,事雖無礙,有何顏面再與真人相見?三哥、八弟本來無事,只作旁觀便了。」

  隨聽長嘯一聲,發自身後崖洞之內。萬方雄說:「仙人已發號令,事情緊急,且等少時詳說經過吧。」

  黃建隨拉崔、成二人站往西南方旗門之下,低囑少時無論見什恐怖猛惡景象,俱都不可妄動。說罷,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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