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
一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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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愁急,正有一些膽怯,忽然看出峰頂三人身量仿佛不高,像是兩男一女,始終面對依還嶺,並未側顧,分明還未發現自己,否則決無如此安靜。方想:這三個異派餘孽真個膽大,聽師父說,此是峨眉派極盛時門下男女弟子發揚光大之所,最有名的幾位女俠,像易靜、癩姑、李英瓊和威震群邪的女俠上官紅,均在這裡住過多年,當幻波池開府之時,異派群邪聞名喪膽,直無一人敢來這裡走動,後來為了一事遷往海外,因恐地底宮室被異派餘孽來此盤踞,將來又出害人,特意將它毀掉,同時又發生了地震,幻波池洞府雖已陸沉,一班劍俠高人不時仍要來此徘徊登臨、遊玩山景,這三人竟敢公然到這寶蓋峰頂流連不去,絲毫不曾掩蔽,且喜自己未被發現,還是幸事。 心中尋思,朝外窺探了一陣,本意是想等那峰頂三人或去或留,相機行事,後見三人同立,並無去意,暗付,這三個對頭不知何時才走,也不知他是什用意,長此相持,等到幾時?再說從去年底起兩次自告奮勇,學成下山,師父也只勉勵,從未勸止,如其不能勝任,師父怎會令我來此犯此奇險?如因出身文人,從未和人動手,初次臨敵便自膽怯心慌,豈非笑話? 這兩條山谷,如照師父所說走法,還有不少的路才能繞到絕壑前面比較最窄之處,那是一個隱在危崖下面的缺口,斜對面是一大片不知名的花樹,兩崖形勢均極隱僻,只要來路中間一段,貼著左邊崖壁掩身繞過,尋到缺口便可飛越過去,除非有人事前知道,守在對面,決不至於被他看破,到了對岸,稍微細心,貼著沿途崖石花樹掩到靜瓊穀裡,非但可以隱身,住在昔年幾位同門師姊所留的崖洞裡面,不致被人發現,便與敵人同時到達,或是先後相遇,仗著這條山谷地震之後形勢已變,並有許多亂石花樹遮避,外觀仿佛是片長滿繁花的斜坡,決看不出下面藏有一條山谷,穀中又有兩條秘徑可通藏珍之所,當地偏在後山,危崖拔地,峭壁千尋,上下都是洞穴,外人不知底細決尋不到真正藏處,自己卻可按照圖解,記明形勢上下,隱藏出沒,隨意通行,除尋到正洞以前先被敵人看破,迎頭攔住,那是非拼不可,藏在靜瓊穀崖洞之中固然無妨,便是到達當地,無論什麼洞穴,只將圖式記准,人已鑽將進去,就是敵人隨後追到,也可照著師傳應付之法掩藏閃避,決不至於受害,我偏這樣膽小,呆在這裡作什?心念一動,膽氣立壯。 偷看峰頂三人,仍和沒事人一般,竟坐了下來,內中一個似被崖石擋住,下余二人尚在說笑,斷定蹤跡不曾被敵人看破,對方不知何故,業已來到依還嶺的前面峰上,共只一壑之隔,那麼好的風景,卻不過去,守在這樣草木不生的孤峰頂上還不肯走,是何原故?照此情勢,如由左側穀中掩去,只要渡過絕壑以後不往這面空曠之處走動,決可無事。想到這裡,當時起身,繞著山徑,掩身飛馳,不消多時,尋到地頭。 那崖缺口形勢奇特,當初好似一根極長大的石樑架在絕壑中腰崖壁之上,兩面均可相連,不知何年折斷,只剩這面還有一段不曾下落,突伸出去十好幾丈,上面滿布苔薛,宛如一根簪子擋在來路這面危崖腰上,離開上面雖有十餘丈,但與來路深谷相通,有一條彎曲的裂縫可以走下,上面看去,絕壑兩崖非但不窄,這一帶反而更深更闊,斷石樑的對面又是一條長滿藤樹的裂縫,離開斷梁並不甚遠。絕壑環繞依還嶺,蜿蜒如帶,石樑上下相隔又深,左近還有兩條大瀑布,崖上地形更險,簡直沒有立足之處,休說人立寶蓋峰頂和寶城山一帶看不出來,便是有人立在上面往下窺探,只在三五丈外,也難發現,端的形勢奇險,隱僻異常。心中暗喜,忙即施展師傳,悄悄飛越過去。 到了對面裂縫,覓路走上,已是花林深處。那些花樹多半又高又大,還有好些千百年以上的古木,由裡望外,回看寶蓋峰頂,均頗費事。仔細一想,覺著先在峰頂遙望,這片花林仿佛見到,並未見人,照此情勢,有人藏在花林裡面或在左近走動,也是看不出來。峰頂三人此時不知何往,也不知是什道路,此來必與藏珍有關,也許看好形勢業已起身,準備越過絕壑前往下手。 好在後山峭壁又高又大,上面崖洞有一兩百,大小形式均各不同,藏珍人口有十多處,地勢尤為曲折隱秘,外人不易尋到,即便誤打誤撞走將進去,女俠上官紅所留碑文,外人先看不出她的用意,而那許多珍藏,存放之處巧妙無比,有的就在眼前卻看不出,外面均有鋼泥包裹,既像頑石又像生鐵,既笨且重,非但不易分辨,就是拿去,沒有天一真水或是師父所賜靈藥化煉也取不出來。事情必須穩紮穩打,大敵當前,更要慎重,還是照著原定,尋到靜瓊穀山洞之中,有了棲身之地,將身帶這些不相干的東西放下,只帶兵刃暗器和師父所交革囊藥瓶掩往一試,穩妥得多。 主意打定,因那三人已不再見,恐其隨後趕來,又恐依還嶺上還有他的同黨,仗著那些花樹雖極高大繁茂,容易掩藏,下面行列頗稀,人在花林之下行走,又是清涼又是芳香,加以林中好鳥嬌嗚,見人不驚,照樣飛躍穿行,鳴聲上下,地上淺草如茵,又軟又細,就是敵人經過,只不弄出別的響聲,也不至於被他驚覺。 文麟不知自己武功劍術均非尋常,老覺功力不濟,樣樣小心,一路掩身飛馳,居然尋到靜瓊穀底。沿途留神窺聽,並未見到敵人蹤跡,照他們登高眺望情景,也許還未來過,如照師父所說是個不知地理的異派中人,休說靜瓊穀這類隱僻之所不會尋到,便是後山藏珍所在,也要費上許多事繞走許多冤枉路才能到達,由靜瓊穀起身還有兩條秘徑比較要近得多,想搶在敵人前面,到了藏珍洞中然後相機應付,好在這一帶已不怕人尋來,便將腳底加快,一路飛馳。先尋到以前眾弟子所居山洞,上下一看,果然好極,匆匆放下包袱,連乾糧都顧不得多吃,重又起身,照通往後山的秘徑飛馳趕去。 到後一看,當地乃是一片草原,許多奇峰怪石,宛如靈骨撐空,朵雲自起,本就靈秀已極,峰石上下又稀落落生著許多各式各種的花樹修竹,石縫之中蘭蕙飄拂,清馨撲鼻,景更幽麗。對面湧起一片參天峭壁,形勢奇險,卻又不是通體削立,只管有些前傾,但多有路可上。那一二百個洞穴也極奇怪,多一半顯露在外,仿佛中空,山風過處,發出各種響聲,本極清洪好聽,崖角一邊又掛著大小兩條瀑布,下面一條廣溪,水既清淺,溪底更多怪石,高低起伏,並不一致。 那條瀑布由崖頂上倒掛下來,才只兩丈,便被一片廣大的崖石接住,由此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一層接一層,都是平崖突石,臺階也似,到處都是隔斷,使得那兩條瀑布時分時合,蜿蜒轉折而下,落向廣溪之中。溪水本急,再吃沿途怪石在水中一擋,每隔一段便翻湧起一大條浪花,望將過去魚鱗也似,上面奔流急湍滾滾不斷,下面碧符如帶,水絲如發,根根飄拂,映得那水綠油油的,與水面上飛卷起來、銀花閃閃宛如玉雪的浪層相映,四圍紅樹青山倒影其中,清鑒毫髮,山風又不甚大,泉鳴瀑吼、松濤竹韻與空穴來風之聲相與應和,匯成一片繁音細籟,老是那麼壯麗之中雜以清柔,顯得十分勻稱,便多麼好的樂師,也奏不出這等天然美妙之音,耳目所及,全都使人片刻不舍離去。心正稱奇叫絕。 再看那些隱秘的洞穴,十九外面均有怪石藤樹掩護,上面又都長滿極肥厚的碧苔,通體翠綠,雜以紅花,加以晴陽麗空,白雲如帶,處處都易迷人目,壯麗雄奇,無與倫比,自己雖得師父指教,圖說上面形勢連同洞口外面標記均早記熟,不是細心辨認,照樣也看不出來。知道藏珍的洞穴深居地底,可是外洞人口非但高高在上,中間並有許多奇景與別的洞穴相連,不知底細的人決尋不到,如由下面洞穴穿進反易迷路;由上面大洞走進,多費心力,還要防備撞見敵人。 好在事前早有成算,四顧無人,再見上下好幾處明暗的洞穴,外面苔薛均頗淩亂,並有剝落踐踏之處,惟獨自己預定去的洞口苔薛甚厚,不象有人去過,上下也較容易,略一張望,無什動靜,忙即飛身縱將進去。 文麟以為崖前地勢空曠、日暖風和,稍有動靜便可看出,何況一直都在留心仔細觀察,並未見到一點痕跡,只想急不如快,首先搶到洞中,將寶劍寶鉤取得一兩件,照著師傳方法和石碑上面圖記,多則一日夜,少則三個時辰,將那外層鋼泥化去,手中有了利器便可防身對敵,就算敵人此時尋來,也可照師父所說,在這一二百個斷續相連的古怪山洞中掩藏閃避,一面仍可將那藏珍取走,並不怕他作梗。誰知他這裡剛一離開,立處一幢六七尺高的大山石後,忽然閃出兩個臂腿全露、身材不高、頭插鳥羽,頸和雙手均套金環、生得短小精悍、貌相獰惡的山裝怪人。 來這兩個,正是苗、鄒二凶孽的兩個愛徒,一名苟化,一名高朋,因奉師命來此盜取藏珍,中途遇見惡道鄭天乾,說是日前聞報,有幾個正派門下要往依還嶺去取女俠上官紅所留藏珍,此去必須留意,並說: 「依還嶺藏珍近年異派中人屢次前往搜尋,費盡心力均未尋到,有的並還受傷,不是山石崩裂,崖洞整片坍塌,將人打個筋斷骨折,便是誤落水洞之中難於上來,前後並有幾人送了性命,敵人還未遇見一個,已是如此兇險,何況敵人又要前往,他們乃本門中人,所留藏珍必知底細,你二人連藏珍所在的後山和入洞以前的準備俱都不知,只憑你師父一句話冒失前往,也不想敵人有多厲害,大是不妥,敵人既有大量藏珍埋藏在彼,近年來還傳說在外,知道的人越來越多,對方竟會沒有防備,斷無此理!不是借此誘敵,便是地方隱秘深險,決非人力所能取到。你師父那樣脾氣,萬一吃虧回去,如何交代?依我之見,莫如算准敵人到前趕去,照我所說,先行埋伏,暫時不要入內。我知敵人在此數日之內非去不可,等他到達,你再跟在後面,用你師傳毒火搶那現成,穩當得多,就不得手,也不至於入伏受傷。」 荀、高二賊徒雖極凶狡,依還嶺從未到過,不知惡道因恨乃師驕狂,懷有陰謀,既想坐山觀虎鬥,又想從中取利,二賊如敗,自然相機進退,如其得手,乘著無人得見,冷不防將其殺死,占那現成,還可推說敵人所殺,激怒苗、鄒二孽大舉發難,自己這一面卻裝遵守峨眉後山之約,已照預計行事,耐過了八月中秋,一切準備停當,再向敵人挑戰下帖,引往大雪中鬥寒比劍,報仇洩恨。二賊只當雙方同仇敵愾,本來不知依還嶺的底細,便與求教,照著所說,偷偷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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