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珊兒聞言,方說:「對面我們去過多次,如有外人,一望而知,也許方才有人,業已走過,師姊這樣小心作什?」

  龍子心急,一直擔心捨身崖後洞不曾封閉,萬一敵人由後洞下去往擾師父清修,眾同門均往寒萼谷從師,金狒、靈猿又被人借去,豈不討厭?急於前往查看,見明霞掩身洞側,只管朝外窺探,不許人出,心中不耐,冷不防突然沖出,把真氣一提,施展草上飛的功夫,徑由那長滿綠苔、窄只尺許數寸不等、險滑無比的斷石樑上,箭一般往前沖去,到了盡頭尖端,雙腳一點,便頭前腳後,一躍好幾丈,飛過對岸松樹的前端,淩空一個轉折,單手朝一株枝葉較少的樹枝上面一搭,就勢一翻,人並不曾下落,反往斜刺裡高起了些,輕悄悄縱落在亂草叢中一塊被草遮蔽的山石之上立定,四外一看,笑呼:「師姊師弟們快來!這面一個人都沒有。」

  明霞等三人不知龍子、珊兒早已走慣,見他去勢又猛又急,腳不沾塵,一口氣把石樑跑完,腳朝斷梁尖端一點,人便和箭一般,頭前腳後,越過前面松梢,淩空再一翻折,落向側面山石之上;自己雖有一身好功夫,似此驚險靈巧、捷逾猿鳥的身法也是初次見到,由不得都叫起好來。珊兒生具異稟,比龍子還要輕巧,一聽誇好,越發有興,立時跟蹤趕去,照樣越過,並將套索飛將過來。明霞命沈、袁二人把套索抓住一頭,先縱過去,笑說:「我用不著這個。」

  跟著一躍而過,仔細查看,崖那面果無人跡,峰崖相隔均遠,夕陽已快落山,稍遠之處照不過來,料知對方無心走過,便同往前走去。

  捨身崖左近有兩座廟宇,常有香客遊人和僧徒樵夫來往,明霞不願被人看見,特意由小路險徑掩將過去,且喜黃昏將近,各處寺廟中晚鐘四起,晃漾空山,經魚梵唄之聲遠近相應,香客遊人均知這一帶地勢高寒,常有雲霧迷漫,稍不留意便要遇險,又當用晚餐的時候,大都各覓住處或是歸去,當日雖是天晴無雲,人卻一個不曾遇上。快要到達,明霞說:「我來山中已久,日常住在壑底,休說金頂佛光不曾遇到,連那最有名捨身崖下的神燈也未見過呢。」

  沈煌笑答:「我聽簡老恩師說,金頂佛光須到雲霧滿山之時才得發現,尤其雨後初晴,暗雲還未退淨,更常出現,一向傳為佛家勝跡,其實不足為奇。簡老恩師當時往來名山大川,每次高山登臨也當遇到,並不止峨眉一處,昔年也當它是仙佛示相,後經仔細考察,才知那是斜陽和雲霧水氣折光反映而成,金光圈中的人相並非仙佛菩薩,乃是自己的人影。天燈雖未聽他說起,大約也是深山中的鱗氣凝結而成,我和周老師去年初來茅篷時便曾見過。那地方也是一條絕壑,可見並非只捨身崖左近一帶才有。想要看它容易,像今日這樣好的天色卻無望了。」

  明霞見他越說越高興,前面腳底一條溝壑,由此攀援縱落便是捨身崖底,到了下面,還要繞路攀援才能走到後洞口外危崖腰上,因見天色越來越晏,恐青峰頂諸位尊長等吃夜飯,難免盼望,同時想起先在斷石樑所見白光可疑,二次又告沈、袁諸人不要開口,匆匆覓路,縱援下去。還未到底,忽聽猿啼之聲甚急,中雜怒嘯,跟著便見二三十只大小猿猴攀援崖壁,由側面崖底搶上,動作甚急,一見旁邊有人下來,相隔不遠,越顯驚慌,此啼彼嘯,亂匆匆往上援去,轉眼都盡,壑底還有猿嗥之聲,甚是慘厲,仿佛遇見強敵,重傷將死,急嘯了兩聲便不再聽見。

  眾人料知有異,忙將各人兵器取出,輕悄悄往下縱落。除沈煌外,當地全都來過,珊兒、龍子所來次數更多,並在洞中練過仙人掌,深知地理。一看上下相隔只兩三丈,珊兒當先縱落,眾人跟蹤到底,貼著削壁,互相戒備,往後洞口外危崖下面悄悄繞去。夕陽已快落山,陽光只斜射到危崖的上段,壑底景物越發陰森,總算當日雲霧未生,眾人目力又強,還能看出。後洞口外本有一片丈許大小的崖石往前突出,上面是一崖凹,中藏一洞甚深,便是後洞人口,離地只得數丈,旁邊崖石還斜橫著一條時斷時續、窄小只能容步的天然石埂,中間也有停足之處,新近崖壁碎落了丈許方圓一片,那對大的仙人掌便藏在內,業已被人盜走。

  眾人走在下面,方想:峨眉猴子最多,成群奔馳原不足奇,但是這類猿猴最為合群,心又靈巧,常往各處廟中求食,遊山的人稍微欺侮,立時群起而攻,一個疏忽便有性命之憂,香客遊人均經和尚警告,誰也不敢招惹,猴子無故並不侵害人類,便向和尚香客求食,也憑對方自願,各有一定所在,由廟中和尚招集,或是敲梆呼喊,把猴子吃的豆渣果品之類預先放好,方始成群而來,吃完就走,彼此相安,從不擾鬧。

  猴子天性多疑,就這樣,每次總是幾隻大的先來窺探查看一遍,看出人無惡意,是真施食,方始長嘯,將子孫同類全數引來,各取一份,也從不爭鬥、互相搶奪,吃完自去,見人不驚,也不無故欺人;(此是峨眉實景,看過的甚多,十五六年前,有一外人向猴子戲侮,被猴抓傷,槍斃一猴,致將猴群激怒,連聲怒嘯,滿山遍野而來,齊向外人圍攻,如非和尚極力救護,幾為所殺,由此峨眉猿猴仇視外人。可見群眾不可輕侮,猿猴異類,亦知合群便具威力,況我廣上眾民,豈是帝國主義者所能侵犯!)像這樣的二三十只悲嘯逃竄,從來所無之事,均疑壑底藏有毒蛇猛獸之類惡物,恐其暴起傷人,各將兵器緊握手內,隨時都在留心。沈煌更將晏瑰所贈燈筒取出,到處照看。

  袁和尚方說:「沈師兄,你真膽小。此時天還未黑,上面沒有雲霧,不用燈也可看見,要是有什猛惡的東西,我們正好除害,你用燈照將它嚇退,豈不可惜?」

  忽然瞥見地下散著一些山果,跟著又發現暗影中橫著一個半人多高的死猴,用燈一照,腦漿迸裂,左臂好似被鐵器打斷,再由高處墜落,慘死在地,想起方才所聞嘯聲,定是此猴無疑,經此一來,料知崖上藏得有人,本領必高,人也兇惡,否則本山猴子向不怕人,不會不來報復;又掩過一兩丈,已到斷崖之下,果然暗影中又倒著一個死猴,連肩帶頭全被打得稀爛,仿佛極重鐵器加以猛擊,才會打得筋斷骨折。

  明霞首先看出厲害,仰望珊兒所說洞口,偏在一旁,離地兩三丈,有天然石埂,當中似有一洞,下面還有幾大塊新迸落的崖石,石埂彎斜向上,與後洞好似相通,低的一頭離地只得數尺,忙打手勢,把人聚在一起,悄悄指揮,分成兩面往上掩去。龍子、袁和尚往左,珊兒當先,領了明霞、沈煌往右掩上,準備趕到後洞口外平崖之上會合。

  石埂兩面都有高低,曲折不同,斷續相間,又險又窄,輕功稍差的人決難隨意上下,明霞斷定那人必來後洞內外潛伏,也許人在洞內,因知後洞與白雲窩相通,以前並有靈猿把守,不容外人涉足,如非猴子死得太慘,生了疑心,早認為是師長之友來此寄居,上來拿不准是敵是友,格外小心,雖知靠近後洞不遠還有一個新迸裂的石穴,因聽珊兒說那是以前藏放仙人掌之處,只一丈許大小的淺洞,估計人不會藏在內,穴旁崖上滿布藤蔓,

  這一面光景越發陰黑,方覺此人本領甚高,上面突崖既極平坦,又有地方可供坐臥,便不去往後洞,或是洞門已閉無法人內,也決不會在這藤蔓密佈、又髒又黑的石窩之中潛伏,並且洞穴外面藤蔓業已佈滿,中有幾枝折斷的倒掛在旁,亂作一團,不是立處崖石迸落、地勢最寬,幾難立足,連走過去都不方便,心想,這類藤草雜亂的洞穴裡面深才數尺,地方不大,出入要將大片藤蔓揭起,何等麻煩,以為人決不會在內,同時又聽對面突崖上狄、袁二人同聲低呼,說:「後洞人口業已封閉,上面並無人影,地方不大,上下一片峭壁,只稀落落掛著幾盤藤蔓野草,除蛇以外,人獸均難涉足,連猴子都無法上去,決無藏人之理。死猴恐非人類所傷,許是別的怪物,尋找不見,天又快黑,我們索性大聲呼喊,驚它出來,看是何物,是否害人東西,再定去留。」

  並問:「旁邊小洞看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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