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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說完,又說聽師父口氣,周老師就被人擒去也不妨事,如因此與人動手,多生枝節,反而不美。我別了李師姊正往前走,忽見一僧一道同往蔡村走去,周老師始終不見人影。方才登高遙望,龍哥同了袁和尚一同走來,特地迎上。我料周老師必落在蔡村一面,我們三人同去如何?」

  狄、袁二人一聽凶僧惡道果與蔡村的人相識,均代文麟擔心,忙同趕去。到後一看,前村只有蔡三姑一所大房舍,水木清華,花石甚多,余者居民都有田地,各在耕作,陽光之下農歌四起,景物十分安靜,不似有什事情發生。彼時天剛過午,往來人多,時有出入,探聽對方說話,並無一人提到有什生人和凶僧、惡道來此的話。三人又都奉有師長之命,無故不許與外人交往問答,費了好些事,才避開村人耳目,到了蔡家樓旁覓地藏好,暗中查聽,只知樓上主人正在請客飲酒,談笑甚歡,不像文麟去過神氣。本來要走,忽見兩個侍女走過,互罵:「禿賊真不知趣,三姑對他二人本以客禮相待,不料一味兇狂,不通人情,致被逐走,必往馮八公那裡挑撥是非,你看如何?」

  另一個答說:「馮八公把我家三姑愛如親生女兒,怎會聽禿賊的話,來與我們作對?」

  三人還想偷聽下去,二女已走往樓內,因聽凶僧、惡道被逐,不由對主人生出一點好感,加以人村耳目所得全是安樂之境,一毫不像文麟去過神氣,更恐文麟誤走別處,或與對頭無心巧遇,致遭毒手,龍子首先情急提議,朝著凶僧、惡道去路尋訪。走到路上,珊兒笑說:「那馮八公是個洗手多年的老賊,頗有名望,本人尚好,他手下的子女徒黨甚多,無一善良,並還養有不少兇惡猛獸,常時倚勢為惡。老賊家規甚嚴,子女門人為惡均在山外,不令知道。他那地方外人不許入境,周老師誤走馮村,只恐凶多吉少。」

  龍子一聽更發了急,越以為文麟不在蔡家,竟自錯過。正往馮村趕去,中途遇見前輩異人雷四先生,說:「文麟人在蔡村,不在馮家,無須趕去多生枝節,可照所說行事。」

  隨指機宜,各自走去。

  雷四先生原是風塵中一位怪俠,行輩甚高,年早過百,休說後起諸人,便是老輩中許多有名人物也極少知他來歷,性情尤為古怪,最喜歡提攜小輩和靈慧聰明的幼童,初次見面時每喜戲弄,試驗對方涵養心志,一被看中,從此便出全力相助。龍子以前雖未見過,人山以前曾聽師父說起此人來歷本領,將來難免相遇,不可怠慢等語,心中早有成見,一見對方是一身材瘦小的窮漢,貌相清奇,兩目神光炯炯,與師父所說相似,不等開口,先就稱呼。雷四先生本知龍子來歷,見面之後,越發投緣,竟未戲弄,並向龍子說道:「文麟雖困蔡家,決可無事。白雲窩深居壑底,終年不見陽光。慧曇老尼率領門人在內苦修,不與外人相見,固然還好將就,養病養傷卻非所宜。可速回洞向老尼稟告,速令珊兒護送沈煌往寒萼穀,交與司徒兄妹照料調養。你明日一早往捨身崖後樹林之內相見,我送你一樣東西,到了時候,再照方才之言行事。」

  龍子知道對方前輩高人,已蒙垂青自是高興,便和陶、袁二人商計,說:「聽四先生口氣,慧師叔似已不禁我們往外走動,蔡三姑是個強盜之女,決不是什好人。等我明朝捨身崖赴約,見完四先生再來此地相見,同去蔡村相機而行便了。」

  說完,三人分手。

  龍於回洞,先見沈煌,人已醒轉,只是周身火熱未減,明霞守在一旁照護,甚是殷勤。心想:「這位李師姊素來性做,看不起人,每日用功甚勤,便同門師兄弟姊妹均少交談,怎對煌弟如此好法?」

  心方奇怪,明霞忽然笑說:「師父方才問過你兩次,我還忘了對你說呢。」

  龍子聞言,忙往內洞,滿擬傳了雷四先生的話,便可同了珊兒隨意出外走動,不料慧曇老尼聽完經過,把兩道修眉微微一皺,又朝龍子看了一看,正色說道:「你和珊兒一樣,都是稟賦極好,可惜天生惡骨。如不照你師父所說,多用內功將其化盡,將來出山必要任性闖禍,惹出許多事來。珊兒比你更甚,不特惡骨難化,並還生具惡性,好容易去年冬天蒙簡老前輩相助成全,將珊兒最主要的惡骨化去,又服了兩粒靈丹,身後虎皮也全脫下,總算去掉十之八九。如在以前,休說隨意出外,只一離開本洞三數裡外,便須重責,決不容她輕易走出。方才你們同往蔡村,當我不知道麼?

  雷四先生乃我老友,他說的話不便不聽,但是珊兒惡根尚未消完,你雖用功向上。仗著日夜苦練,人又靈慧,先後才幾個月光陰,竟將天賦戾氣化去,到底功候不深,性情尚嫌剛暴。四先生最喜提攜後進,蒙他看中,福緣不小,可惜此老感情用事,言出必行,不計利害艱危,往往美中不足,多生枝節。明日你往赴約,必有東西賜你,雖是一件好事,但你師父深恩成全,命你隨我在此苦修的深意,他未必知道。自來欲速不達,學不蹭等,你本先難後易,一旦爐火純青,豁然貫通,立成大器;照他所為,不問傳你是什武功,經他指點,當時便可學會,以你天賦本能,就此下山出外走動,也少敵手,看似容易得多,實則先易後難,將來欲求深造,就不免有許多阻礙了。明日你去是必去,得到傳授之後必須速回,最好不要多事。四先生如有使命,你只把我所說的話明言轉告,一切仍就聽命而行,不可違背。只珊兒暫時不可和你一起,以後出洞必須請命,經我允許方能起身,再似今日乘我人定私自出外,便受責了。」

  龍子知道老尼乃師父多年至交,法規甚嚴,毫不容情,來時師父曾下嚴命,不許絲毫違背,去冬因知沈煌已來後山茅篷居住,心中想念,瞞了老尼,和珊兒偷偷尋去,剛到崖上便被李明霞追回,說:「你二人無論用什心計,決瞞不過她老人家。上次珊兒往見簡太師伯,乃是想請對方成全,仗他靈丹,將你二人惡根戾氣化去,有心放任,否則休想離開一步,還未出門,她已警覺。昨日仍露口風,說你二人膽大性剛,早晚出事,尚須重責。她老人家的刑罰,你們已全嘗過味道,如何明知故犯?你只看我得寵,師父從不說我一句,那是我對師恭謹守法之故,否則還不和你們一樣,休想出入自由!你們去的地方,我比你們更想去呢,不過師父未露口風,不敢請求,又覺彼此均在用功之際,單見上一面無什意思,何苦背師受責丟人呢?我看暫時師父決不許你二人隨意走動。安分些好,快回去吧。」

  龍子因見明霞最得師父寵愛,平日待人雖似冷淡,不多說笑,遇到自己和珊兒受責之時,必代跪求,甚是誠懇,對於珊兒更極愛護。珊兒起初因其後來居上,先還不服,後有一次珊兒犯了大過,受完一頓鞭打,還要逐出師門。自己往代求情,剛一跪倒,老尼便說二人同謀,還要一同處罰。彼時珊兒周身是傷,伏在地下哀聲求告,寧死不肯離去。老尼盛怒之下,固執不允。珊兒連痛帶急,哭暈死去了兩次。眼看不可開交,老尼人已立起,要將珊兒抓出,明霞忽由前山歸來,代珊兒跪哭求饒,願以身代,受那未打完的三百蛟鞭,滿臉都是惶急之容,才將老尼感動,收回成命,兔予逐出。老尼才說:「珊兒此次犯規傷人,必須嚴處,雖看明霞面上免其逐出,但仍不能輕饒。」

  命將珊兒囚在後洞,餓上三日,並不許詢情為之醫傷。明霞立向老尼求告,公然明言:「師父如念弟子同門之義,免去此責,固感大恩,求之不得,如其不允,珊兒師妹今日受傷太重,痛苦不堪,弟子實在看不過去,拼受師責,也必詢情為之醫傷,並送飲食,免其饑渴了。」

  說時慷慨激昂,聲容甚是悲壯,竟將老尼感動,連龍子也被一同寬免。由此珊兒對於明霞感激非常。

  龍子不知自己和珊兒彼此投緣,日久情深,因明霞曾出死力代師求情,於是也對明霞感激到了極點,由此言聽計從,無不惟命。退出一想,李師姊每日和師父一同打坐用功,好些機密全都知道,聽師叔口氣,對於雷四先生既然看重,為何又是那等說法?最奇是自從我和珊兒師妹仗著內功和靈藥之力化去惡骨以後,近兩月來,常時背師出外已好幾次,師叔好似明知不問,並未提過一句,今日有了前輩異人相助,反倒不令隨意行動,是何緣故?便尋明霞探問。到了前洞一看,明霞正和珊兒一同入內去見師父,沈煌已然睡熟,明霞不令驚動。龍子想同入內見師,又被二女止住,說:「你出去時久,今日尚未用功,明朝還要赴約,可自回洞去吧。」

  龍子見珊兒故意走在明霞身後,忽然回顧,把眼一霎,料有原故,便即回洞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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