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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文麟看出敵人勢孤為難,正在快意,忽聽三姑一聲嬌叱,側顧前山一帶把手連揮,回頭一看,左側山頭之上忽有兩條白影,星丸跳擲一般往當地如飛馳來,另一面來路右側山徑上,也有三人手持刀劍,連聲呼嘯,如飛趕來,上下三四方面呼應之聲已然震動山野,眼看敵人越來越多,三姑面上已現喜容,猛又聽下面林中接連兩聲長嘯,聽出一是珊兒所發虎嘯之聲,另一個竟似狄龍子的嘯聲,與前在青渺坪龍子騎雕飛過時淩空呼嘯好些相似,聲音卻沒有這高,拿不准是否龍於在內,一面又覺林中共只兩個小人,全都膽大任性,不畏兇險,敵已四面包圍,來者料非庸手,眾寡懸殊,如何抵敵?心正發急,隨聽林中高呼:「周老師不要害怕,只挨過今夜,管教賊婆娘好受!」

  剛聽出果是龍子口音,心中驚喜,目光到處,只見三條大小差不多的小人影子,疾如飛鳥,相繼由林中飛起,在樹梢上面略一現形,同聲大喝:「狗男女們照打!」

  說時小手齊揚,立有大蓬石土朝外面敵人雨點一般打下。

  蒙面女子只當敵人出鬥,忙各閃身後退,準備應敵。文麟也當雙方將起惡鬥,正在擔心,誰知就這三小人身形微現之際,忽似飛鳥穿林,重又隱人樹林深處,只見樹梢不住顫動,直似三條人箭,隨同樹波起伏,分頭往林後坡崖上縱去,接連隱現了兩三次,便即失蹤。下面敵人先還呆等,後來不見動靜,雖料敵人已逃,先前吃虧,仍不敢冒失走進。待了一會,還是蒙面女子當先沖入,來路援兵也自趕到,內中一人正是前遇矮子,一到便同追進林內,三小人已不知去向。三姑雖在上面看得畢真,無奈山路繞越頗遠,又有文麟絆住,人在下風,山風正大,只管連聲呼喊,下面仍聽不真,知道為時已晚,即便指明逃路,敵人那快身法也迫不上,只得罷了。

  文麟經龍子一呼,料知救援將到,心更拿穩,見三姑咬牙切齒,恨恨不已,越發故作從容,不加理睬。左邊來那兩人,行動雖極神速,相隔卻遠,三姑、文麟快要下崖,方始到達。來人乃是兩個中年男女,匆匆見面,未及問答,便同前行。又繞走了一二裡山路,這幾面敵人才行會合,蒙面女郎也率後來同黨回轉。胖婦滿臉泥汙,已非人形,正要搶前說話,蒙面女子怒喝:「滾開!到家再說不是一樣?」

  胖婦諾諾連聲,不敢再說。三姑為防林中有什埋伏,一面分人入林搜索,自帶文麟繞林而過。

  文麟見龍子、珊兒等似因不敵逃去,未見蹤影,經此一來,敵人防備更嚴,再想逃走,更為艱難,方覺這一夜決不好過,龍子雖是那等說法,有無把握實不可知,聽敵人口氣,不特身後尚有大援,便自己這面幾位能手,也多半相識,再想初到司徒家時主人怕事口氣,越發心煩。三姑見他悶悶不樂,忍不住說道:「你無須愁急,沒人難為你的。」

  話才出口,忽聽前行諸人驚呼之聲,遙望隔山,紅光燭天,正是蔡村一面,知道有人放火,全都激怒。三姑忙令眾人趕往救火,如遇敵人,不問是什來路,當時殺死,自己仍和蒙面女郎保了文麟隨在後面。眾人全料那火是敵人所放,不等話完,紛紛趕去。

  文麟料定龍子等三人所為,正在擔心,峰迴路轉,不覺到了蔡村人口山谷之中,昨夜曾由當地逃出,這時經過,見兩崖對峙,怪石縱橫,方覺形勢險惡,忽又聽人聲呐喊由前面隱隱傳來,一班敵人已同往蔡村趕去,仍是蒙面女子在前,文麟居中,三姑後隨。喊殺之聲一起,蒙面女子首先前追,跑出不遠,便聽連聲嬌叱,一條黑影帶著一溜紅光,突由前面轉角上斜射而起。

  三姑本就放心不下,想要趕往指揮應敵,無如文麟裝走不動留在後面,恐有失閃,又不舍離開,見狀實忍不住,趕上文麟,冷笑說道:「我這兩日,也許為你家敗人亡,但這口惡氣非爭不可。你如稍有天良,容我去往前面查看一下,到底何人大膽,你卻走開不得,否則照你這樣腳程,晃眼便被追上,那時自討無趣,卻休怨我不給你體面。

  文麟自知除非真有高人解救,或是司徒兄妹親來,憑著龍子等三人,決難助己脫身,樂得大方,冷笑答道:「你請放心,除非能夠從此永不見你,決不獨自逃走。」

  三姑當夜出來,原是一半負氣,加以癡愛文麟,受人慫恿,及聽方才呼嘯和所見三小人,已然知道來歷,跟著又見家中起火,料知事已鬧大,不易收拾,此時心緒甚亂,聽出文麟口氣不佳,好生氣憤,把牙一咬,說得一個「好」字,便順山路朝前趕去。

  剛一走開,文麟便聽頭上有人低語道:「周老師,我和龍子哥哥聽袁和尚報信,趁著師父人定,偷偷來此。本早將人救轉,後遇一位前輩異人將我三人喚住,說今夜之事雖由那兩潑婦而起,實則內中還有文章,另外還有好些敵人盜黨想要借此發難。事已鬧大,今夜如其不能善罷,日內必有一場惡鬥,決非我三人所能辦好,為此指點我們,並告周老師,除非肯嫁那婆娘,她決無奈你何。

  我三人氣他們不過,尤其是那胖豬十分可惡,前奉師命不許傷人,只得一路和她為難,直追到來路青松崖,正拿泥土亂打他們,那位老前輩忽然尋來,說敵黨將到,都是簡師伯的對頭,懷仇多年,有人無意中會見潑婦,得知周老師是簡太師伯好友,他們不知簡太師伯來歷,因在十來年前吃過他老人家大虧,等到重練武功劍術,結好從黨,人忽不見,誤以為是怕他們報仇,近年苦尋無跡;聽到一點蹤跡,展轉尋來,剛在馮村會齊,便聽潑婦說起此事,意欲借此將人引出。那戴鬼臉殼的婆娘,是馮家老鬼的乾女兒尤玉珍,乃蔡三姑死黨。

  同來三人,一個是她丈夫飛雷手田震,另兩個一名馮佐一名馮嘉,乃老鬼馮八公之子,是她義兄,本領已是不弱。後面還有幾個能手。如非有人中途戲弄,將其引開,早已趕來,此時將要到達。再鬧下去,不特吃虧,還要誤事。我們三人原背師父出來,知異人與師父深交,如聽他話回去,即便師父知道也不妨事,否則那刑罰誰當得了?除袁和尚口是心非,似還不肯罷手,被他罵了幾句,獨自溜走,我和龍子哥哥不敢違背,因不放心周老師,恐你今夜被人灌醉,上當受害,特地把賤婆娘引開,來送一信,說完就回去了。」

  文麟聽出珊兒口音,仰望崖頂,並不見人,悄問:「珊兒你在何處?」

  珊兒笑答:「我這裡山徑最熟,又有異人送給我的玩意在前面誘敵。請你不要停留,仍往前走。我在上面說話,他們決看不出。你如不走,那婆娘一起疑心,就說不成了。」

  跟著驚道:「我那玩意已被對頭識破,就要追來。恐師父日後見怪,我回去了。」

  這時文麟還想詢問沈煌、明霞是否與珊兒、龍子同在白雲窩,以沈煌性情和近日所學本領,得知自己被人擄走,斷無坐視,何況明霞年紀雖輕,已是劍俠一流,得信更無不來之理,如何未聽提起?珊兒似已走遠,不聽回應。微一停步,三姑已自趕回。轉過崖角,相隔只十餘丈,忽又聽頭上低語道:「珊兒忘了和周老師說,煌弟己和李師妹見面,現在白雲窩。事起倉促,又背師父行事,好些不便,尚未告知。那婆娘已然趕回,老師快往前走,我去了。」

  底下便無聲息。聽出龍子口音,心中一喜。三姑已由前面趕回,見文麟並未逃走,便把腳步放慢,見面笑道:「你倒有信實,怎走得這等慢法,可是走累了麼?」

  文麟有意慪她,心想:「此去如再不理,平白多受閒氣,好在心意已定,何不變個方法應付?龍子、珊兒尚未逃遠,免被生疑追趕。」

  故意問道:「那火救滅了麼?」

  三姑聞言,不禁氣道:「都是為了顧你,被三個小野種將我的人打傷,又往家中放火,差一點被他燒光。總算發現尚早,只燒去半間倉糧、一個草堆,如今火已救滅。小野種不知用什方法,飛起兩條帶紅光的黑影。後來看出是詐,只當調虎離山,又中詭計,連忙趕回。你居然未生逃意,倒也難得。如今諸事已定,我約來的男女好友也相繼到達。休說三小野種,便他師長到來,也不在我心上。」

  這時,行經出口另一危崖轉角。文麟因為惦記龍于、珊兒等三人,都是年輕膽大,恐其暗中尾隨,又往涉險,不甚放心,口中說話,目光不時四下張望,一聽三姑人多勢盛,暗自心驚,目光不由注到兩邊崖上,瞥見三姑說時,崖上深草裡面現出一個小人頭,正是袁和尚,朝著下面正扮鬼臉,又伸出四指,先朝文麟一揚,再往前後連指,最後向三姑空抓了一下,嘻著一張嘴,搖頭晃腦,得意非常,狀甚醜怪。文麟察其手勢與動作之原意,一時之間似乎不能徹底瞭解,見一班敵黨俱已進入蔡村,只剩自己和三姑並肩同行,三姑正說得氣憤頭上雖未覺察,兩下相隔大近,月光斜射對崖,看得畢真,稍一抬頭便可發現,恐其警覺,只得把腳步放快,移向陰影之處,走出十幾步,推說解手,令三姑前行。

  三姑也是一時大意,覺著人已到家,有力同黨紛紛來到,又看出文麟性情剛直,不問心意如何,暫時不會逃走,笑答:「再走不遠,便到我家,既忍不住,我到前面等你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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