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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沈煌見她去路正是初來時所經險徑,方在留心查看如何走法。珊兒回顧沈煌注視,似已覺察,邊走邊回頭笑道:「我知你和狄龍哥好友,彼此想念,無奈此時我那裡你還去不得,他更不能離開。快些用功,我看你至多三年必有成就了。」

  說罷飛身往崖上竄去,手足並用,援壁直上,晃眼無蹤。沈煌知她故意繞路,只得回轉,心想此時毫不覺冷,定是靈丹之力,忽聽文麟在呼「煌兒」,回篷一看,冰如已照慣例上床打坐,文麟正等自己同眠,見夜已深,不便多問,隨同入睡。

  次早起來,冰如取出一本《坐功要訣》令其勤習,三月之後便將根基紮好,並說:「今日去往左近訪看兩處同道,代珊兒講情之後便要離山遠遊,過年才能回來。好在米糧衣物一切齊備,地又隱僻,外人未必能來,如有什事,也有人照應,何況雷老四信符在你手內,此地比我原住之處好得多,決可無害。明霞原定春初來此,她師父木師姑慧曇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女俠,住在本山白雲窩。那地方乃是絕壑下面的一座崖洞,又深又大,內中共有七十多間洞室,前洞在捨身崖下,後洞離此不遠,平日獨居一洞。前洞由一靈猿把守,一半守洞,一半是為捨身崖地勢高險,每年常有無知愚民投崖自殺,令其隨時查看,相機救人

  。靈猿異種,性甚猛惡,外人只一近前必受侮弄。後洞地勢更險,簡直無法下去。明霞不令你去尋她,便由於此。昨日我聽人說,關中九俠回山不久,便因事延長入山之期,明霞自然不會就來。我那舊居原離捨身崖近,異日你們相見本較容易,現移此間,不特比前要遠得多,白雲窩後洞深藏絕壑之下,幽深奇險,憑你此時功力,萬難上下,就把道路指明也是無法,稍一疏忽,失足滑墜,粉身碎骨,命都難保。即便明霞開春能來,也只她來尋你,你仍無法前往。我知你想念明霞,特意告知,以免盼望。我去之後,不可走遠,只要照我所傳好好用功,必能早成,明霞對你也必另眼相看,珊兒經我相助,雖將惡根化去,天性仍然剛猛,因感相助之恩,也許要來探望。同道之交,多此一人來往雖可減悶,但不可以隨她同行。有事尋你,可推在我的身上,不可擅自離開。她知師命尊嚴,自然走去。

  有過兩三次約你不成,決不會再相強。你只情面難卻,和她同走一次,以後便難拒絕,由此成習。此女又愛惹事,她師父見你是我門人,你恐珊兒受責,遇事再肯代她任過,她膽更大,日子一久,什麼事也敢做出,早晚闖禍樹敵,我又不知何時回山,豈不為她所累、最好不要開張。明霞到後,不消多日自來尋你,你們見面,定必常在一起。此女雖也膽大,一則從小便得高明傳授,耳濡目染,見聞頗多,人又靈慧機警,能知輕重利害,不似珊兒膽大妄為,即便有事,還可由她轉請乃師相助。和珊兒一起,惹出事來,便須自己承當,別無善策,連向乃師求說均未必敢。明霞年紀較長,視你如弟,無事不可商量,好些異人奇士她均相識,要多不少照應。」

  沈煌聞言,猛想起上次分手時,明霞曾求冰如傳以猿公劍法,冰如也曾答應,因聽師言本門心法不許向人洩漏,惟恐明霞向其詢問,無言可答,忙代求說,並問:「九俠對師父均執後輩之禮,明霞更以太世伯相稱,到底是何輩份?」

  冰如笑答:「他們因我長了一點年紀,格外客氣,但我卻有些不大敢當,始終不承認自己是尊長。你和明霞相識在前,已然論成姊弟,自無話說。此事話長,便九俠他們均只聽人傳說,你問此言也還不到時候,將來自知。一個平常稱謂,又無師門淵源,有什相干?你仍以後輩之禮對待他們,遇事不要多問。好在明霞之父對你看重,業以尊長自居,再好沒有。明霞學劍我早心允,始而無暇傳授,後見你們投緣,又想將來由你代傳,延遲至今,但她一到必問此事。

  此女聰明絕頂,武功比你高得多,如非本門心法另有特長,休想追她得上。近日你雖得我真傳,仍須加緊用功才能勉強應付。猿公劍法盡可由你傳授,珊兒卻不可以輕傳,即便惡骨被我化去,也須查看她一時。是否能夠改悔前非,才能定準。如被暗中發現,可說明霞曾奉師命,並非私相授受。龍子此時有事,一步不能離開,也不許與人相見,恐要等雙方劍術學成才能再見呢。」

  說罷,辭別文麟走去。

  沈煌追送出外,見當日天色陰晦,狂風怒號,冰雪滿山,冷霧彌漫,昨夜曾服靈丹,雖無寒意,料知天氣必較往日更冷,一看冰如已由來路崖腰險徑踏雪走去,晃眼走入濃霧之中,耳聽遙呼:「煌兒,陪你周老師快回篷去!」

  人影已自不見。

  二人只得同回。互問昨夜之事,沈煌才知冰如昨夜另取了一粒靈丹贈與文麟,並對他說:「自到山中以來,我見老弟志行純厚,十分看重。無如年紀較長,彼此無緣,煌兒所學又不便全數轉傳,老弟將來終有遇合,不必忙此一時。現將內家口訣傳你,一半防身,一半先紮根基。我看雷老四對你頗為看重。你雖年長,初學較難,幸是童真之體。此人性情又極古怪,專喜做人不肯為之事,多半含有深意,否則他那鐵木丸號稱閻王令,常人想借一兩天均是萬難,如何借你這多日子沒要回去?不是贈你防身,便是探出我昔年幾個仇家要來尋仇,知我不常在山,你和我住在一起,有人尋到我處,難免狹路相逢受人侵害,對方又不知我底細,使你仗以防備萬一,這等用心,可知十分看重。

  昨夜珊兒說他已來,也許快要尋你。見時只管向其苦求,就不收你為徒,也必指你明路。其實我的來歷底細,便雷老四和九俠弟兄也只知道近一甲子的事。起初原按平輩論交,前三年因木師姑慧曇與明霞義母浦文珠交厚,無意中走口說她是我師侄。文珠聰明,一想慧曇年已過百,尚且是我後進師侄,我的年紀當不在小;歸告九俠,方始驚奇,向人探詢,均說我是峨眉嫡系,行輩甚高,別的卻問不出,我又和常人差不多,除武功稍好,別無神奇,有時遇見強敵大多,還要引避,始終是個疑團。附近雖有幾個後輩隱居在此,對於外人向不洩露;雷老四還故意誘激,連試我幾次,均未試出。他們十來人均在百歲左近,成名多年,尚不知我出身底細,何況江湖鼠輩。不過這樣也好,他當我有心避禍,又恨那些惡人盜賊,代我警戒也是好的。」

  說罷剛傳完口訣不多一會,沈煌就回篷了。

  沈煌又問:「昨夜珊兒和惡獸鬥得正急,因聽嘯聲怪獸便不鬥而逃,那發長嘯的可知是誰?」

  文麟答說:「當珊兒連聲急嘯之際,曾聽冰如笑說此女真會淘氣,我不在此,吃了人虧回去,還要受師責罰。」

  說完將手往外一揚,隨見銀光一閃,跟著遠方也起了嘯聲,怪獸便自逃走。冰如便向珊兒發話,令照所說行事。「歸告乃師等語。」

  沈煌一聽,覺出師父明是劍仙一流,只是蹤跡隱晦,連九俠和雷四諸人均不知他根基,想不到自己有此奇緣遇合,更喜初遇雷四時因感師恩,雖然誤認雷四和九俠本領較高,始終不曾見異思遷,否則錯過良機,還要遭人輕視,弄巧一個師父也拜不成,豈不冤枉?

  師徒二人談完前事,便照所傳加功勤習。沈煌對於明霞更是早種情根,惟恐遇時自己功夫太差,無法傳授,用功越勤。文麟見他用功到了緊要當兒,直連眠食均廢,又憐又愛,勸他不聽,好在用功雖然勤苦,體力日趨健強,並未因此受傷,也就聽之。

  光陰易過,一晃三數月,冰如既未回轉,明霞、珊兒也是一人未來,屈指一算,已到了正月半間。沈煌因劍法未成,心雖想念明霞,但又恐其驟然趕到,無以應命,又聽說九俠入山改期,只知其不會就到,偶然想過,也就拋開。及至過年交春,師傳劍法已然盡悉微妙,練得和冰如所說境界一樣,只有過之,心中喜極,巴不得明霞當時趕到才稱心意。誰知明霞固不見到,珊兒也是一去不來,每日苦想,自不必說。

  當地山路只正面一小段斜坡,底下便是削壁,上下皆難,根本無法通行。左右兩條雖有途徑,也都奇險。照著沈煌近來功力,本可隨意行走,但以對師恭謹,文麟又恐他年幼心粗,冰雪太厚,萬一失足滑墜,連試走都不許。沈煌明知自己輕功已能勝任,為了文麟力阻,始終不曾走過。師徒二人終日枯守在茅篷內外,共總畝許大一片地面,自然不免寂寞。最奇是文麟前遇施家兄妹,原約日內再來,也是始終未見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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