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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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如笑道:「方才我遇黃腫道人,說你太已淘氣。我對凶僧惡道原有安排,你便為我打抱不平,稍微戲弄,再抬出你師父的名號把他嚇跑也罷,為何把人家隨身多年仗以成名的兩樣東西丟在泥潭裡去,永遠無法取出?這仇可結得太深。仗著你師父護庇,暫時自然無事,將來不免在外走動。你師父近來功行日深,日後禪關一坐便兩三年以上,一旦孤身在外狹路相逢,看你如何應付?」 小和尚把怪眼一翻道:「我就不信這一套。他們只比我多了幾斤蠻力,再過數年,焉知我不比他更凶呢?」 冰如笑道:「小猴兒老是倔強,早晚吃苦。天已不早,今夜就許變天,我們要上山去,懶得和你說了。」 沈煌笑問:「師父怎此時才來?」 冰如低語道:「有話閒時再說,我們走吧。」 小和尚隨把冰如拉向一旁,低聲附耳說了幾句,說完又趕過來,和沈煌殷勤話別,約定半年之後前往尋訪。說罷,文麟便令挑夫抬了行囊衣物,一同起身往山頂走去。 時已黃昏將近,到了捨身崖畔,挑夫見地頭還未走到,天已昏黑,繞過崖去便無投宿之處,仰視天空凍雲密佈,山風凜冽,俱都有了寒意,正在暗中商計如何找尋食宿之處。文麟、沈煌多半日未進飲食,也覺腹中饑渴難忍,想向冰如探詢,忽見前面暗霧影裡有兩個和尚持燈走來。近前一談,才知冰如事前早有準備,覓好投宿之處。二和尚的小廟就在左近不遠,因防挑夫認得地方,假說地頭已到,由文麟給了加倍酒錢,令在廟中飽餐安臥,明早各自回去。 眾挑夫原是本山土著,識得途徑,見當晚天色不佳,惟恐萬一半夜裡下了大雪,封山難行,仗著沿途廟宇人家十九相識,可以借住,心想趕一段是一段,匆匆吃了一個飽,向廟裡要了些松柴,系了十幾根火把,便向三人謝別,相偕一齊回到原處,三人留他不聽,只得聽之。挑夫剛走,冰如說:「往廟外看看」,也自走出。 沈煌正和文麟倚枕閒談,忽聽和尚來說山下神燈出現,請往觀看。二人久聞峨眉佛光、神燈之異,(此是峨眉常見奇景,作者親見幾次,除金頂佛光似由雲霧中斜陽折光回影而外,關於神燈,至今科學家未聞解答。)聞言忙同趕往廟外,隨著和尚手指,憑崖俯視。見那神燈初出現時宛如三五點較大螢火,在半山之間明滅閃動,一會漸多起來,晃眼之間滿山皆火,宛如千萬點明星浮沉往來,緩緩移動,立成奇觀。 二人正注視間,忽聽隔崖一聲虎嘯,當時山風大起,震得山谷皆鳴。隨行和尚急呼:「施主快回廟去!這是上月由北山竄來的那條白額虎,兇惡無比,簡居士偏又離開,我們被它看見就沒命了。」 話未說完,目光到處,對崖暗影中突現出兩團茶杯大小的藍光,望去明燈也似。兩崖相隔不過兩丈,對崖地又較高,隱聞鼻息咻咻,藍光後面,一條比水牛還大的虎身也自出現。和尚已不顧命往廟中逃走。 文麟師徒也頗驚慌,剛往回跑,那亮若明燈、凶光電射的一雙虎目忽然連閉兩閉,隨聽怒吼騰擲之聲,山鳴谷應。二人也逃進廟去,將門關上,就著門縫往對崖定睛一看,原來虎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人影,那虎似想將背上人甩下,連縱帶跳好幾次,隱聞虎嘯中雜以拳擊之聲。那虎好似挨打不過,又甩不脫,忽然震天價一聲怒吼,虎目藍光立時少了一團,緊跟著厲嘯勢更猛惡,耳聽對崖喝得一聲:「打死你這大貓!」 聽去方覺耳熟,虎已騰身一躍好幾丈,望對崖草樹叢中竄去,一晃投入暗影之中,遙聞人虎呼喝吼嘯之聲越去越遠,隨聽有人叩門,正是冰如回轉。 沈煌忙問:「師父可曾見虎?虎背上人是誰?好似我狄大哥。他共總拜師不多幾天,如何會有那大本領?」 冰如邊走邊答道:「莫小看你狄大哥,此子之母無夫而孕;本是龍種,稟賦甚為奇異,自來身輕力大,又精水性,從小便能在水面上踏波飛馳,井在水中睜目捉魚,多遠都能看到,多險惡的水勢他也不怕。三四歲上被我無心發現,知其天賦異稟,根骨特佳,本想收到門下,無如此於性情太剛,須要磨折一番才能成器。前年我又發現此子天性至孝,和徒兒一樣,越覺埋沒可惜。 我知他年紀越大性情越暴,我為生性疾惡,屢犯師門戒條,至今留滯人間,恐其桀驁不馴,日後惹禍,我也連帶受累,為此遲疑。誰知此子福緣深厚,又有眼力,不知怎的,被他看破我的行藏,始而對我苦纏不舍;經我屢次試探考查,覺他性雖剛暴,人卻聰明誠厚,心方活動,想要答應,昔年老友黃腫道人也于無意之中將他看上,我正愁在山日少,強敵又多,均是江湖有名大盜、極惡窮凶之輩,放他一人在山,既不放心,如帶出去,用功不便,又恐惹事涉險,難得有此機緣,立時應諾。剛拜師第二日,白眉老禪師忽將他和黃道友一齊喚去,令在峨眉後山代辦一事,雖未正式收徒,因老禪師的伯父也叫白眉和尚,已然成道多年,老禪師早修禪悟,佛法甚高,對於後輩,最喜提攜,此行曾有傳授,也算是個記名弟子。他在禪師那裡住了數日,方才騎雕飛來,我正由後山助一老友,與之路遇,談了兩句。 此時我便發現山有猛虎,為恐挑夫途中相遇,勸又不聽,只好暗中跟去,尾隨過了險地,方始回轉,正遇猛虎出洞覓食,被龍子發現,跟蹤尋來,打瞎了一隻虎目,騎在虎背上也未下來,被虎馱往黑龍岡那面去了。當地是片平岡,下有曠野,那虎必被龍子打死,不曾追去。總算此廟和尚運氣,否則虎太猛惡,如無龍於和我在此,今夜必有人受傷無疑了。廟中住持與我相識多年,我那兩處茅篷十分隱秘,不願人知,每有外人來此,多借此廟相見。以前崖溝深險,猿猱均難飛渡,常人本過不去,三年前,山中忽然有大雷雨將崖谷震斷,倒將下來,恰好橫擱兩岸之上,雖可通行,有的地方仍甚艱險。你途中不曾睡好,可速安眠,天色黎明便起身了。」 說罷,三人同去禪堂,分別就臥。 次早沈煌一覺醒來,見窗外是一山溝,溝那面有五六隻半人多高的猴子,分別扛著行李箱筐等物,正往前面山崖上跑去。另一個蒼背老猿在後督隊,前面猴子所扛之物稍一歪斜滑墜,便厲嘯呼叱,有時還趕上前去,連抓帶打,嚇得那些猴子戰戰兢兢,誰也不敢迸跳亂跑,各將所扛行囊箱筐抬在肩上,人立而行。先看那些猴子與人無異,神態卻甚滑稽,看去好笑,後來看出所扛均是自己之物,不禁大驚,忙同趕往外屋,見房門未啟,旁窗大開,所有行囊箱筐一件不在,知被猴子偷去,窗外便是危崖絕澗,相隔兩三丈,雖有一株古松向外斜伸,前梢樹枝差不多與對崖相接,常人怎能飛渡?心正愁急,忽聽冰如身後笑道:「周老師和煌兒無須著急,此是後山老猿,見我們帶了許多行李前往後山,沿途地勢險峻,不便攜帶,特地喚來幾個同類大猿,代我們將行李送去。空身上路,不好得多麼?」 沈煌喜道:「那猴於是師父家養的麼?」 冰如笑答:「此是友人門下守山靈猿,奉命而來,使我省事不少。」 沈煌又問:「弟子日後可能常時見到?聽說峨眉山猴子甚多,師父怎不養它幾個看家做事?多好玩呢。」 冰如方答:「這類猿猴多是歲久通靈之物,最難馴伏,你當是容易找到的麼?」 和尚已端了素面進來。師徒三人吃完上路。文麟見天色陰沉,陣陣山風,透體生寒,天空中凍雲密佈,前途又正起霧,笑問:「簡老前輩,這裡初冬天色多是如此麼?」 冰如笑說:「我們已在峨眉近頂一帶,地勢高寒,平日便多雲霧。我那住處本在捨身崖附近,新近移居後山茅篷之內,氣候既冷,山風又大,看這天色,今日必降大雪。老弟養這兩日,餘毒當已瀉盡,山路難行,可覺累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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