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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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三玄知那高僧言出必行,對頭天生神力,具有一身驚人本領,煉就罡氣,無人能敵,報仇無望,再操舊日行當,平白吃苦送命,還把一世英名喪盡,事後心寒。仗著積有不少金銀田業,自在成都桂湖的左近建了一所道觀,在內出家,作為歸隱,看去似個三清教下有道之士,本心卻是仇恨太深,無計報復,不敢再犯舊惡,自取滅亡,偏又量小,性剛,明知此仇難報,仍作萬一之想,每日背人苦練,寒暑不斷。因聞對頭高僧在峨眉後山走火坐僵,當年打坐,不能行動,妄以為前仇可報,連往峨眉後山仇人打坐之處,意欲慘殺報仇。把峨眉全山廟宇茅篷、大小崖洞一齊踏遍,始終不曾找見。 後又聽說仇人已然坐化,多年打探,也未尋到埋骨之處。先還將信將疑,後聽眾口一詞都說仇人已死,想起忍辱三十年,仇未報成,認為平生恨事,本就氣憤不出,這次聽說龍家對頭方面有一能手,正是仇人胞侄,知道仇人從小出家,俗家只一胞弟,生此一子,意欲殺以洩憤,當時點頭應了惡盜之請,約定今日准到,事完即去,除殺此一人外別的不問,也不受龍家款待。 我知繆三玄這惡道,內外功均到上乘境界,不是尋常所能抵敵,已為他忙了好幾天,昨日回船大晚便由於此。因你武功尚未練成,年紀更輕,好些話不能對你先說,故此雙方名姓均未明言,只說一個大概,免你納悶。少時,你只認清那頭戴鐵帽老道士的面貌,將其記下,萬一日後相遇,好有準備。此人雖極兇橫,但他性情古怪,最是愛才,聞他想收一個好徒弟再關山門,見你資質靈慧,就許看中。我不在側,不可和他硬抗,只說家有寡母,必須稟明而行,不願出家,他便不再相強,否則答話稍一強硬,必被擒去。我得信一遲,你就要吃苦了。」 沈煌應諾,笑問:「老師朋友必也是位異人奇士,他叫什麼名字?」 冰如笑答:「你年紀大小,這些人的姓名來歷知道越少越好,以後峨眉習武不比在家,我又常時離山他去,遇見外人,偶然走口,有害無益,索性不知倒好。等你學成,我必詳細指教。以你聰明美質,休看年幼,只肯用功,至多三五年中必有成就。山梁那面便是龍家比武會場,此時不願使人見你,可隨我繞往右面山坡之上,隨便找個地方將身藏起,靜心旁觀,照我所說行事便了。」 沈煌見冰如說時兩次回看,好似身後有人跟來神氣,回顧來路,是片曠野,只稀落落散列著一些樹木,明月如霜,靜蕩蕩的,始終未見人影,也未再問。 師徒二人邊說邊走,不覺走到山梁之上。梁那面乃是一片平地,山梁在旁,正面是一高山。山前有數十家房舍,對面大片平野田園,中有兩道小溪。當中廣場上陳列著數十座酒席,四圍點滿紗燈,奇石羅列,無數松杉環繞廣場外圍,內一寬約五六丈的大溪,由斜對面田野中蜿蜒而來;由廣場中心穿越過去,水流甚急,月光照去,銀練也似。兩岸樹上也有不少紗燈,溪旁放著兩排衣架和桌椅之類。場上聚有多人,分為兩面,正在宵夜聚飲,好似賞月神氣。 那酒筵均是五六人一桌,作八字形排列,將面朝外。當中約有數畝大一片草地和兩行刀槍架子,左側豎著兩根大竹竿,高約三丈,兩竿相去約有三丈遠近。當中一個長案,上坐四人。主人是個身材高大年約六旬的長髯老者,下余三人,一個年約三旬,是個白面書生,面容清秀,神態甚是閒靜。料是為首賓主二人,想問不敢,隨同冰如沿著山梁往下走去。由山梁直達下面,沿途均是各種雜樹,人行其下,對方不容易看出。 師徒二人走往溪旁土坡之上,冰如低聲笑說:「這裡有樹石掩蔽,你可坐在山石之上朝前觀看,照我所說,相機應付,少時便有熱鬧可看。」 說罷便自走去。沈煌暗中留意,冰如身法極快,人影一晃便自無蹤,以為必到場中赴會。見兩竿左近有一古樹,深秋天氣,葉已全落,枝幹分披,蔭被數畝,樹身粗大,高達十丈以上,月光斜照,清影交加,想見夏日濃蔭如幄之盛,暗忖:「此樹真個高大,從來未見。」 略看兩眼,也未在意,忽聞東邊一桌有人發話,因相隔遠,先未聽真。這時雙方已將動手比鬥,旁觀的人甚多,似是雙方佃戶近鄰,沈煌坐處較遠,卻無一人在側。隔不一會,東桌上有一個壯漢把話說完。 沈煌留意靜聽,好似雙方首腦均想勸解,西桌上一老者已有允意,東桌壯漢定要分個高下存亡,主人意似不快,勉強笑說:「楊兄既與沈老英雄為仇,不肯看我薄面化解,那也無法。雖然當初事由我起,後經一位老禪師點化,自知不合,還在負氣,不好意思去向謝兄負荊,誰知謝兄量如山海,竟先光降,越發使我慚愧,由此化敵為友,成了至交。心想各地賓朋雖已驚動,謝兄為人和善,俠義名高,遠近知聞,江湖上素無仇怨,正好借此一會,彼此多交幾個朋友,因此不曾通知,致有今日之事。如任楊、沈二位單打獨鬥,不論何方勝敗,我這主人均難交代,正在為難,謝兄提議,如今雙方已成一家,索性合為一起,再用抽籤之法把人分成兩面,趁著月明之下,由到會高親貴友分別上場,各將本身武功當眾演習,使小弟等一開眼界,有那一時乘性願打對子的,也各隨便,但均點到為止,不許傷人。 表面仍照前約比武,實想從中化解。簽分紅白二色,雙方如有嫌怨,只要抽到同色的簽,便只須文鬥,不許交手。楊兄已然應諾于先,抽籤時卻又執意抽那紅簽,並將自帶九龍火箭信號放起高空,明和沈老英雄勢不兩立,連讓過今日另行約地比鬥均非所願。小弟和謝兄自然無法再勸,只盼別位均守前約,先行上場,以免楊、沈二位萬一刀槍無眼,有什疏失,牽動全域。我想楊兄既然拿定主意,又將信號發出,稍等個把時辰,當不至於再不賞臉吧?」 這末一段話好似心中有氣,聲如洪鐘。 那壯漢便是冰如所說惡盜楊沖,因抽籤時看出主人想要化解,就是仇恨不消也等日後,莫在當夜發生兇殺,話甚得體,不便不從,但又恐怕對頭避過今日,約了能手相助,無法抵禦,表面應諾,暗用手法,抽了紅簽。 主人自是不快,情知雙方惡鬥難免,正打不起主意,忽然有人送來一信,大意是說,楊沖倚仗惡道繆三玄的凶威,欲向對頭報復,不料惡道也想就此報復前仇,就楊沖肯聽勸,繆三玄也不肯甘休。惡道為了昔年三敗之辱,本不願再見外人,又因主人得信之後未與下帖,心中不快,與楊沖約定,人在離此三十裡的黃牛壩等候,一見信號火箭立時趕來,人在途中,已然快到。所幸當晚有一異人因憤繆、楊二賊兇橫,又知賓主雙方無人是繆三玄的對手,本意趕來相助,偏生昨夜發生一事,恐當夜難於趕到,為此另約一人將繆三玄絆住,使其途中耽延,不令早到,楊沖也想等幫手到後上場。如此正好,令主人不必憂慮,仍照預定,索性借著比武拖延時候,挨到雙方幫手全都到達,楊沖不知對方有能手暗助,出場叫陣,楊沖一經挫敗,繆三玄定必出手。此人素來恃強好勝,上場之先見主人不出迎接,定必懷憤,不肯直落當場與主人相見。主人只管故作不知,無須理他等語。下未署名,只畫著八口小劍。賓主雙方均不知此人是誰,料非凡庸,便照所說行事。 等到眾人相繼把話說完,因賓主雙方帶來的人,內有不少能手,又均深交,事前早受了囑咐,只楊沖一人和同來兩名盜黨不知就裡。眾人見他詞色強橫,一點不買主人情面,全都不快,早商定好出場次序。十九文比,再推出數人來打對子,相機行事,多挨時候。 楊沖不知主人早有安排,滿擬信號火花早經發出,照繆三玄所說里程,此時上場正好接上,同時想起繆三玄之來曾向主人說起,那大名望的人不會不知,竟是置若罔聞,分明意存輕視,又見眾人先前交頭接耳面帶不滿之容,不由勾動怒火,起了凶心,暗忖:「繆三玄有名辣手,不比我好說話,此時你們故作不知,人來以後,只敢無禮,休想活命!今夜好便罷,只要露出偏向,你們既不講交情,我還論什朋友,索性殺個落花流水,就此翻臉,還可飽載而歸。」 主意打定,正要出場,被主人出頭攔住,越發憤怒,暗罵:「不知死活的老賊!以為你與敵人合成一路,人多可以賣弄,就嚇退我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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