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長眉真人傳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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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奇的是,胡良剛由妖道手中救了回來,便闖出這樣大禍,竟未責怪,與師主平日為人不符。多少年來,幸蒙師主憐愛,連重話均未說過一句,今日為了外人,反受申斥,想起不服。而來人先是一雙鬼眼註定師主,恨不能把她生吞下去。又假裝正經,把那身旁飛劍、法寶取出。我們沒有怪他,他反似要動武神氣,想起氣人。為此守在這裡,想看此人有多大本領,無故上門,深入禁地,還不安分,比正主人更要理直氣壯,一言未交,便想賣弄伎倆。誰知仍和先前一樣,虎頭蛇尾,老是舉棋不定。虧他臉皮真厚,守在那裡,不知胡思亂想什麼。如非我們法令太嚴,不奉師主之令,照例不許先行出手,真恨不能鬥他一鬥,看他玄門飛劍到底多大威風,敢於如此放肆。」 另一少女接口答道:「四姊何必這麼大火氣?自來不知者不為罪。何況胡良是我們新結拜的小兄弟,人又極好。這呆子是他舊主人,看在他的份上,也應寬容,何況師主又命我們主持,看那意思,並不想和來人一般見識,即便放掉,也無話說。你既嫌他,他又呆頭呆腦,不知好歹,索性放走。叫他此時舉棋不定,不肯輸口,事後生悔,休說師主,連胡良都難見到一面,豈不也算出氣麼?」 鄭隱畢竟修道多年,歷劫數次。先前雖然色欲蒙心,不過一時疏忽,湊睹奇絕,為色所迷。一經警覺,深知主人法力甚高,不論邪正,均非尋常,稍一疏忽,立蹈危機。何況師長同門,愛妻良友,又曾再三告誡,只一回憶,便自驚心。暗中推詳對方語氣,頗似假手發話少女,有心勾搭,取瑟而歌,分明含有深意,只一開口,便中圈套。自己本覺女主人美絕若仙,比無垢還要可愛,到時一個把握不住,對方如是正經女仙還好,否則立鑄大錯。既負師長屢次成全,深恩大德,又負愛妻良友平日勸勉苦心。 念頭一轉,便把方才想與主人再見一面的心思冷了下來。暗忖:「對方如是正人,知我無心之失,固不至於見怪。如是左道妖邪,魔女淫娃,更不必說,任你用什方法,我只以不變應萬變。放我就走;如再一味軟纏勾引,我只置之不理,暫時靜候不動;真要歷時大久,或用邪法來攻,便仗法寶、飛劍之力,強沖出去,也非不能。」 想到這裡,頭腦重又清明起來,任憑二女回答,表面裝作未聞,暗中留神察聽,同時打點脫身方法。 又待了一會,忽聽內一少女氣道:「這等書呆子,無故私人師主內宮,鬼頭鬼腦。就是師主和我們看在胡良份上,不與他一般見識,也應有幾句話說,如何裝傻賣乖,一言不發?仿佛他還有理似的。這麼大一個人,連人情世故都不知道,理他作什,趁早逐出洞外,免得留此氣人。」 另一少女笑道:「你當我們愛留他嗎?不過想起師主靜修數百年,玉潔冰清,平常野男子見她一面難如登天,卻被這無賴漢從頭到腳精赤赤看了個飽,實在氣他不過,打算給他一點苦頭,再行逐走。好在師主有命,令我二人主持,即便打成殘廢,只不要他的命,也不至於見怪。偏生這廝一味裝聾作啞,不言不動,格於成例,不能先發,所以挨到此時。這廝如此陰刁狡猾,平白便宜他,把我師主這一身雪膚花貌,一絲不掛偷看了去。這樣不言不逃,我們只幹看著,有何法想?時已不早,師主浴後梳妝,想已完畢。再要被他鬼頭鬼腦,再偷看上一回,更是冤枉。你既看了生氣,逐走也好。」 鄭隱聽二女兩次提到窺浴之事,不禁想起方才女主人蘭湯初試,玉體全呈,活色生香,在在使人魂銷心醉之景。又一想到此女美勝天人,通身玉雪也似,這浴後新裝,更不知如何儀態萬方,豔光照人。心念微動,方才所見玉人裸露的美妙倩影,重又浮上心頭。回憶前情,心蕩神迷,正涉邏想,猛聽一片輕雷過處,眼前電光亂閃,耀目難睜。驟出不意,方在驚疑,眼前倏地一花,當時天懸地轉,光影萬變,霞彩幹重。不知主何吉凶禍福,忙用玄功,身劍合一,待要防禦。忽又聽身旁兩少女嗤嗤冷笑道:「這點本領,也敢到我三盤宮中賣弄。如非師主開恩,且不容你這呆子帶了整個身子回去呢。」 鄭隱此時正當天人交戰緊要關頭。方才心中倩影剛又想起,知道此去必難再見。以為主人必是一位得道多年的女仙,並非妖邪一流。否則身已人網,斷無輕意放走之理。自己既無他念,得此一個美絕天人的女仙常共往還,豈非幸事?心中大是不舍。方要開口詢問,眼前倏地又是一暗,身上緊了一下,似被一股極大力量裹住。剛剛鬆開,同時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再一細看,身已離開原洞,落在峰前曠野之中。 鄭隱舉目四望,殘月掛樹,啟明星耀,東方剛現曙色,一輪朝日已在天邊,現出紅影,晃眼便要天明。山中氣候清涼,又當黎明將近,旭日甫升,晨霧未消,曉煙迷蒙中,吃山風一吹,心地立轉清涼,滿腹欲念,為之一消,神志便清醒過來。回憶前塵,無殊夢景。仰望前面不遠的鐵蓮峰,宛如一尊巨靈,矗立當地。東方朝陽已有半輪升出地面,因有濃霧,看去血球一樣,不似往日霞光萬道,滿天紅霞那等壯麗,又被峰角擋住了些。立處恰在鐵蓮峰陰一面,雖是淩晨光景,景物依舊陰森,四外暗沉沉的。暗忖: 「我雖轉劫不久,也曾得有正宗傳授,何況以前諸生功力並非尋常,法寶、飛劍均具威力,如何任人擺弄,彈指之間,便被移出洞外?不論邪正,法力之高,已可相見。幸而先前不曾冒失,否則必定凶多吉少。主人自稱修道數百年,素無男子登門,無端被自己誤入深宮,飽餐秀色,正經修道女仙固所不容,便是左道旁門,愛此侮辱,也必不肯放過。聽二女之言,好似芳心不定,有意寬容。但又將我逐出,不令相見,是何原故?」 越想越怪。 呆望了一陣,漸漸霧散煙消,日頭向上高起。忽想起:「出來時久,愛妻以前曾有不是夫妻同路,二三年之內不可過溪之言。看神情,胡良必在女仙門下,前後等了這麼久,並未出見,不知何故?如照愛妻之言,獨自離山,頗關重要。且喜無什警兆,胡良己然遇救,又知道自己住的地方,雙方均有下落,早晚自會往臥眉峰相見,不必忙此一時。萬一愛妻尋回,見我不在,不知為救胡良到此,還當靜極思動,不耐枯守,豈不又生誤會?仍以早回為是。」 隨縱遁光,往臥眉峰飛去。 還未到達,遙望前面,禁制已然復原。記得昨夜追趕妖人,過溪之時,曾將禁制撤去,匆促之間,並未復原,怎會自行封閉?這類禁制,乃愛妻兩位仙姊所傳,具有極大威力妙用,外人不能擅入。難道候了這多日均無音信,剛一走開,愛妻人便自回?平日無事,恰在此時離開,一個不巧,豈不又被見怪?想到這裡,心中發慌,忙往溪前飛降。正待開禁過溪,猛瞥見一青二白三道遁光,由前面桃花林中沖開禁網,破空而起。看出內中兩道正是無垢兩姊,另一道白光不知何人。料是大姊、二姊與友同來,正好打聽愛妻下落和歸期遲早,偏巧晚到一步,當面錯過。遁光神速,斜射高空,一瞥即隱,已無跡可尋,追趕不上。深悔鐵蓮峰脫困之後,便應歸來,不應在彼停留,致誤良機。事已過去,沒奈何,只得開禁而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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