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長眉真人傳 | 上頁 下頁
五四


  §第十三回 一徑入魔宮鏡殿春生忽驚奇豔 雙修多樂事蓬萊路遠重話危機

  話說鄭隱在山洞裡,猛然看到一位剛剛浴罷的半裸女子,由殿門內輕盈緩步而出,不禁大驚,忙即藏身花樹之後。心想:「主人必是一位有道散仙,自己無心誤入禁地,偏巧遇見女主人蘭湯試浴之際,如再偷覷春色,豈不更加觸怒?」

  本想閉目潛藏,等女主人浴後退往房內,見了胡良,問明主人姓名來歷,再行求見。看對方這高法力勢派,當能諒其不知之罪。先並不想偷看,無如初發現時,雖只驚鴻一瞥,未敢平視,但是驟睹奇豔,覺著對方美如天仙,似比愛妻還要好看,由不得心神一蕩,待了一會,忍不住便偷看了一眼。誰知食色天性,鄭隱又有夙孽糾纏,便能收束身心,強以道心毅力戰勝,尚且不免,何況當此天人交戰之際,稍一疏忽,便受搖動,不能自製,這頭一眼看過,立時眼花繚亂,心神無主,不住怦怦跳動,比起在紅霞溪偷窺無垢沐浴時還要厲害得多。

  原來無垢,雖是天生麗質,但平日幽嫻端重,不苟言笑,鄭隱對她,於熱愛之中,還存有極大敬意。當地一樣花光瀲灩,水碧山清,均是天然景色。這裡卻是人工法力佈置而成,四圍花光如海,到處玉柱金庭,霞彩輝煌。那沐浴的池塘,又是晶玉所制。所有花樹,連同主人服用之物,全都充滿繁華香豔景色,相隔老遠,便聞到一陣陣的異香。氣候又是那等溫和,在在使人陶醉。休說鄭隱轉劫不久,道心未淨,便是修為多年的修道之士,除非真正玄門正宗,道力堅定,當此奇豔當前,也未必能夠自製。瞬息之間,鄭隱已臨成敗關頭,兩眼看過,再想閉目收心,直比登天還難了。

  先是目光到處,見那女子生得長身玉立,骨肉停勻,通體柔肌如雪,濃纖合度。自腿以下,連同兩條玉臂,一齊裸露在外。上身只披著一片輕紗,粉彎雪股,玉乳酥胸,仍然隱約可睹。霧裡看花,更使人多生遇想,容易魂銷。何況少女容華與無垢又在伯仲之間,吃四圍花光和那窮極華麗的景物一陪襯,人是那麼風華蓋代,無論動止轉側,均具無上豐神。看時稍久,轉覺此勝於彼,比起無垢濃豔得多,也更風流柔媚。

  這時少女已緩步到了池前,俏生生臨水而立。一聲嬌呼,立有兩美鬟捧了香露、澡豆等沐浴用具,由花林中趕來。好似不曾想到左近藏有生人神氣。鄭隱料知對方法嚴,那夥少年男女必和胡良交好,尚未告發。照此情勢,只要候到對方浴後回房,未被警覺,便可從容求見。事己至此,樂得飽餐秀色,先享眼福,再作計較。真被發現,如蒙相諒,結一膩友,常共往還,固是絕妙;否則,佳人難得,無垢那等薄情,索性藉此激她,相機行事,便無他念,用她去氣無垢,也可快意。

  正在胡思亂想,屏息潛藏,打算暗中偷看下去。眼看少女玉雪雙足,已然伸入水內,而又正向自己。滿擬輕紗一去,連那銷魂之處,也可一覽無遺。不料少女忽然左顧身後美鬟,低語了一聲。身隨側轉,所披輕紗也被美鬟揭去,下半身立刻沉入水內。休說正面廬山,連那酥胸玉乳,也全未見。那被濺起來的水珠,在玉背上亂滾而下,越顯玉肌柔滑之妙。渴望了好一會,只看到一握纖腰,半邊雪股。入水以後,更是背向鄭隱,全身只有頭部雙肩微露在外。波光晃蕩中,只見柔腰微動,光影閃亂,更看不真。似這樣可望而不可即,局中人自是心癢難搔,神魂欲醉。其勢又不能走近前去,看她個飽。

  此時鄭隱色心大動,已不再有理智,一心只想少時用什方法,去與玉人親近。正在心醉神迷之際,忽見一個垂髫美鬟,由斜刺裡花林中如飛駛來,過時側顧自己,看了一眼,跑到池前朝少女低語了兩句。方覺是去告發,事情要糟。想起這等行為實太卑鄙,休說修道的人,便是常人也不應如此輕狂。少女忽在水中回顧美鬟,嘴皮微動。鄭隱見她面無怒容,也未出水,心方略安。忽見少女玉臂微揚,伸手一彈,立有一蓬五色煙絲朝空飛起。到了頭上,反卷而下,一口鐘也似,連人帶水池一齊籠罩在內。說也奇怪,那麼薄如輕絹一幢彩煙,人在裡面,由外望內,竟看不出絲毫影跡,只聽少女戲水之聲,卻不見人。也不知自己蹤跡是否被其發現。對方如果知而不怒,事大有望。想到這裡,不禁虛擬少時能夠親近,玉軟香溫之樂。

  偶拿無垢與少女比較,猛然回憶前情,想起三位師長昔日訓示,以及前後經歷因果,心中一驚,當時醒悟。覺著深山古洞之中,居然有此奇景,看女主人宮室服用如此華麗,窮極奢侈,正經修道之士,不應有這等光景。即以自己而論,對方素昧平生,一個外人深入禁地,即便法令多松,所用侍婢和胡良多好交情,也不應事前不加阻止,事後又合謀一起,代為隱瞞。女主人再要知道此事,不以為忤,甚或故意勾引,使為人幕之賓,更非情理。分明左道妖邪一流。本來孽重,一個失足,立鑄大錯。自己也曾累生修為,家有愛妻,將來合籍雙修,何等美滿。如何美色當前,便為所惑,不能自製?念頭一轉,同時又想到胡良所說神女和那去處,正與任壽由臥眉峰旁去往魔宮的途向相同,心疑少女便是任壽前遇魔頭之女豔屍所化。

  正在心驚憂疑,越想越覺可慮,忽聽一陣輕雷隆隆響過,眼前倏地一暗。情知不妙,忙運玄功,取出法寶、飛劍,待要抵禦時,當地已被大片暗影籠罩。四外沉冥,宛如黑夜,所有花樹樓臺全數失蹤,什麼也看不見,身外卻又無什麼異兆,先頗驚慌,打算沖逃出去。繼一想:「對方法力甚高,人更美豔無比,雖疑魔女所鬧玄虛,到底還拿不定。還有胡良被碧光擒走,分明是此女所救。前見紅光和洞中景物,不帶一絲邪氣。萬一料得不對,稍微冒失,便樹強敵。何況無心誤入,窺人陰私,曲在自己,不問邪正,於理上先說不過,如何與人動武?還是靜以觀變,對方如無敵意,固應出見;便是有心為敵,也無不見之理。此時身人重地,未必通行自如。與其冒失樹敵,結一強仇,還是少安勿躁,挨到主人現身,見上一面,至多口頭認過,求恕不知之罪,好好退出,免動干戈,要強得多。」

  心氣一沉,對方的雪膚花貌,絕世豐神,重又湧現眼前。儘管深明利害,拿定主意,任她天仙美女,也當虎狼毒蛇看待,不受搖惑。但對方的亭亭情影,不知不覺深印心頭,仍恨不能見上一面,問明來歷,才稱心意。此念一起,無形中又為情網所陷,卻不自知。仍以為道力堅定,主意已然打好,見上一面就走,有何妨害?

  又待了一些時候,不見動靜。後來隱聞暗影中有兩少女嗤笑之聲。覺著長此相持,對方用意善惡難知,忍不住想要開口。忽又聽身旁不遠有一少女低聲笑說:「這人分明是個呆子。師主在此清修數百年,向不許野男子上門,方才都是胡良太不小心,閉洞稍遲,被他無意中闖了進來。師主出浴,事前不知,無法使其回避。如去告發,胡良必受三斬之刑,想起怪可憐的。我們不合徇私隱瞞,想等師主浴後悄悄放走。不料五姊膽小,覺出事情太大,擔當不起,推說剛剛發現有人偷人,以師主往日性情,知必大怒。誰知剛把法寶放起,我正代這人懸心,師主不知怎的,並未發作,只呆了一呆,依舊沐浴。洗完回殿,並不說將來人擒往後宮治罪,也不說放出,只命我二人在此主持,便宜行事。我忍不住問了兩句,反倒挨駡,說:『你們自不小心,將人放進。我已數百年未開殺戒,來人事出無知,莫非還要他命?』我聽出語意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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