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長眉真人傳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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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壽為了深入虎穴,看出情勢兇險,儘管對方辭色謙和,不帶絲毫惡意,終有戒心。不知目光被攝,本身真元雖以根骨深厚,又有佛家至寶防身,未受迷惑,心情已然大變。聞言未及回答,老魔話剛說完,忽化作前見紅影,朝紫郢劍上飛撲過去,接連三次,都是透身而過。任壽驟出不意,還疑有變。只因對方來勢萬分神速,未容動手防禦,老魔已由分而合,斬斷了三次。剛看出故意賣弄,紅影收處,老魔重又復原。笑道:「道友你看如何?」 說罷,張口一噴,壇前碧光重又出現。一片煙光閃過,內中出現一座神壇,比當時所見要大得多。當中也是一朵紅蓮花,中坐妙年美女,正是前見豔屍,通身赤裸,盤坐其上。周身釘著許多金針金刀之類,蓮花瓣上更有層層血焰烈火冒起,將少女包圍在內,面容慘痛已極。花後立著一個周身灰白,長才三尺的人影,笑嘻嘻手指少女,神態並不甚凶。 任壽心疑幻象,忙取鐵環向前一看,環中心本來嵌著一粒紅珠,無法取出,以為未必能夠看見。及至放在眼前往裡一看,仍和先前一樣,只見少女坐在無數魔刀之上,刀由腿股間向上穿出,再化為倒須鉤刺,反卷而下,將少女皮肉鉤住。上面更有無數飛刀飛叉,頻頻朝人亂刺,伸縮不已。頭臉身上,更紮滿了無數金針,人差不多成了刺猖。少女本來容光美豔,望之若仙,環外看去,身受當無如此厲害。及用寶環一看,少女一身細皮嫩肉,已是鮮血淋漓,遍體鱗傷。先看還能咬牙苦熬,這時才看出那是魔鬼掩蔽真形,少女早就忍苦不過。人坐花上,雙手同上亂舞亂擋,想避那些刀箭針叉。但是無用,下面更有烈火血焰焚燒,下半身已然燒焦腐爛。 正在哀聲慘號,神情苦痛已極,令人不忍入目,並聽少女急喊:「爹爹,女兒為了一念情癡,鑄此大錯,萬不料受此磨折苦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神魔每日酷刑威逼,說女兒所許願心限期將滿。如肯降順,與之合為一體,出去害人為惡,當時便可回生,災消難滿,為所欲為;否則,這罪孽一天比一天厲害。今日又將魔火發動,苦痛更甚。女兒實在禁受不住,望乞爹爹念在父女之情,速用《血神經》將神魔制住,使其同時消滅,女兒也得脫難回生,感恩不盡。女兒以前不聽良言,現已知悔。我父女不想害人造孽,要那神經何用?何苦為此一書,使女兒多受這三年苦孽?到時是否為神魔所制,供其役使,並還難定。」 任壽剛取鐵環查看時,似聞老魔驚噫之聲,並未在意。及見少女身受慘痛,哭訴悲泣之聲,淒人心脾,已然生出惻隱。再看少女身後那條長僅三尺的灰白色影子,在鐵環查看之下,現出真形,竟是一個青面獠牙,白髮紅睛,相貌猙獰的惡鬼。也是通身赤裸,白骨森森,又高又大。手持一柄鋼叉,叉尖上叉著一個血淋淋的人心。咬牙切齒,望著少女,好似憤恨非常,大有得而甘心之狀。 任壽越看少女越可憐,暗忖:「老魔所說,果是實情。否則,鐵環所照之下,早已分出真假。兩下裡對證,居然不差。自來強盜原有發善心的時候,何況對方得道多年,所說也似真情。否則,仙劍已然試過,並不能傷。我如不允,將此經毀去,老魔心痛愛女,定必鋌而走險,論法力,我又不是敵手。對方既然服軟,好語相求,並不因我在他掌握之中,恃強相迫,即此一端,已與尋常妖邪不同。況且神僧原有見血即歸之言,並未命我將書毀去,或是取走。對方既非窮凶極惡一流,何苦敬酒不吃吃罰酒,此女癡心受罪,也極可憐。」 任壽心方一軟,還未打定主意,老魔將手一張,碧光忽隱。手上卻多了一柄翠玉蓮蓬,正是方才所見托那神經之寶。笑對任壽道:「道友此番總該信我了。以老朽的法力,想奪此書,並非不能。只因道友仙骨仙根,福緣深厚,為人甚好,不願開罪。雖氣那瘋和尚不過,所說的話尚有未盡之處,對於道友決不相干。如蒙慨允,將書還我,使小女仗以脫難,只等八十三年,老朽便拼再轉一劫,也必取來奉還,當面銷毀,永除禍根。我魔教中人行事,有時難免陰毒,對敵之際,詭詐萬端。一為朋友,便無半句虛言,即便中途絕交,也是明來明往。還有,上部神經雖為仙劍所毀,這下部副冊盡是吐納修煉之術。這柄青玉蓮房,便是此書剋星,萬一有人將書盜去,煉成血神於,有此至寶防身,也不至於受害。今以奉贈,當可見我存心。不知道友肯釋疑慮,給小女留此一條生路麼?」 任壽見他說時儘管故作從容,面帶強笑,實則老淚盈眶,已隱蘊無限慘痛和老年人憐愛兒女的深情,不禁心腸更軟。心想:「神僧事早算定,所說遇合,也許應在這玉蓮蓬上。對方處境如此可憐,並且久隱深山之中,從不出外為惡害人。即便稍失寬縱,為他受過,也比逼使生變要強得多。」 便笑答道:「我雖蒙恩師收為弟子,此時尚未人門,正邪各派來歷行徑,均不深知,自然莫測高深,只憑情理論斷。以老人家所說而論,實令人有同情之感。我也明知道淺力薄,不是對手,但既然犯險來此,自然不成無歸,先拼以身殉道,艱危利害,早置度外。既然這等說法,我想如是虛言,決不肯把神經利害照實詳言。現遵台命,將這副冊送還。青蓮至寶,卻不敢領。只等將來問過恩師,老人家如真言行如一,非但仰攀交未,我必專誠登門,負荊請罪如何?」 老魔笑道:「這個無須。我與道友道路終不相同,雖有一兩次見面,也在將來。這柄青玉蓮蓬關係重要,老朽拿它無用;留在這裡,便宜惡人。還是道友拿去,到時如制那人不住,立可發生靈效,至少也可反客為主。此是本教至寶,內中蓮於共是七粒。此時道友尚不會用,我也無暇詳言,不久仙緣遇合,自知底細。」 隨將蓮蓬遞過。 任壽見他意甚誠懇,暗忖:「此人雖是邪魔外道,聽他所說,並非惡人。可見十步之內必有芳草,無論何派均有好人。也許當初一念之差,誤入旁門,本心雖想從善,無奈習染大深,或因環境所迫,騎虎難下,不能自拔之故。三年前,曾聽師父閑中說起,不久正教昌明,群邪也日益彼猖,將來學道,這類人不知要遇多少。自來度惡人即是善念。與其多事殺戮,使仇怨循環,永無休止,何如釜底抽薪,加以度化?但有分毫可原,便予以改過遷善之路,使其去邪歸正;豈不比除惡務盡,反更蔓延,要好得多?」 心中尋思,早把手中《血神經》遞將過去。心想:「先前所毀正冊,上面盡是淫穢之跡。這本副冊不曾細看,好似除符咒篆文而外,每篇都有一個紅人影子,書就殷紅如血,人影比血還紅,意態十分生動。主人雖有一善一惡之言,到底拿他不准。」 繼一想:「話已答應,如何反悔?好在不久便拜恩師,此書如照所說,只救他女兒回生,不必說了;萬一為此遺害,此是我一時心軟,無心之錯,哪怕多麼危險艱難,也必將此書取回毀去,決不使它害一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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