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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陳英笑道:「我還當真有事呢,這位范師兄的性情也實古怪。他對小鳳卻是好極。」

  隨將前言告知,井問那些賊屍作何處置。

  淨波笑道,「少時自會消滅,連血跡也不會被外人看見。倒是先有一賊逃走,後來登高四望,已無蹤跡。據送衣服的柳二姑說,那賊膽小如鼠,逃時曾與路遇,二姑不知後山惡鬥,見他形跡可疑,仗著平日隨我學了一點尋常武功,方一喝問,便驚慌逃去,知迫不上,忙來尋我報信。我正上崖相遇,想起范師兄周身血污,如何上路?如等洗淨,庵中婦女常往後山斫柴,難免撞上,赤身露體,太不雅觀,人又蠻橫無禮。恰巧她丈夫死後留下好些舊衣,叉是農家布眼,才命取來,否則他必不肯換,我也不會碰這釘子。你想,好心幫人的忙,稍想不到反遭無趣,做人有多難呢!你說無事,也未料對。

  聽賊党說曹賊現在前山大開迎賓館,準備收羅異派中能手以為爪牙。因與清廷勾結,又有那班鐵衛士明暗相助,表面說代當道消滅反叛仇敵,假意結交,查探這些人的虛實,以便探知底細,下手除去,實則肯和他一党的便是順民好人,不肯同流合污而又露出敵意的,立說對方想要反抗朝廷,圖謀不軌,雙方合力下手暗害。借著官家力量增加他的威勢,消滅敵黨,用心陰毒已極。你平日也頗得他寵信,離山不過兩三日。

  這樣大事你竟不知音信,可見曹賊心思細密,各有專任,便是他身旁寵信的人,不當其任也不使其預聞。這還不說,最可慮是他因先王山外還有幾處側室,以前雖是他的引誘,來了幾年,老王常時獨自出外,中有幾次只帶師弟和一個姓馮的王官,現已被殺,只你一人知道,忙著要害王妃,未及向你詢問,你便假裝逃走。昨日想起,已傳令各處分寨和沿江所設店鋪行棧留意你的蹤跡,一有發現,立時催你回山。

  曹賊法令最嚴,你如不聽,必往告發,二次被他遇上,便當敵人看待。就能脫身,將來回山探敵,如何入內?這幾年最好假作不知此事,將來回山,推說路遇異人,拜了師父,如今學成回山,特意投效,豈不是好?依我之見,明早起身,往尋天門三老,就在當地用功,賊黨決尋你不到。就是以前無意之中對同伴露了口風,知你三老門下,也無一人敢於登門。但要早走才好,否則賊黨鐵羽飛書一日千里,迅速已極,日子一多,越發留意。他們黨羽到處都是,今當得勢之時,各地水旱綠林紛紛歸附,與之勾結,至少也通聲氣。你往東南方去,不論如何走法,都難免於遇上了。」

  陳英聞言,當時便要起身。淨波笑說:「你也不必忙此一日,二日內,還無妨害。」

  江氏母女更是惜別。陳英只得又住了一日,次早起身,往天門山趕去不提。

  江氏母女由此隱居庵內,隔了幾天,野雲長老忽然走來,說:「小妹人雖靈慧,先天不足,真力太差,只傳她紮根基的功夫和尋常防身本領。」

  小妹自覺不滿所欲,屢次向師請益,長老笑說:「自來欲速則不達。我也知你情切父仇,無奈限於天賦,稍微勉強反而有害。現在不肯傳你本門嫡傳應敵手法和各家解數變化,一半固是為你真力不夠應用,一半實是想你大器晚成之故。你只照我所說用功,將來自有成效。此間我不常來,至多四五月便要離去。好在你淨波師姊已得我的真傳,足可教你,從旁指點。時機一至,自會尋你,彼時稍一指點立可貫通,不必忙此一時。」

  一面囑咐江母和淨波:「不可私相傳授,以免有誤。」

  江母原是行家,深知此中利害,加以平生只此一女,從小鍾愛,知其力弱,又太用功,雙方道路不同,勉強傳她武藝,將來成就反而有害,聞言立時應諾。淨波對師恭謹,更不必說。小妹無法,只得耐著性氣,照著師傳內功靜心學習,甚是勤奮。

  長老見她心志堅強,聰明絕頂,用功尤為勤苦,毫無一點富貴習氣,越發憐愛,在庵中過了數月便自離去。行前對江氏母女屢次指點機宜,令在庵中再住三數年,便往江、浙一帶覓地隱居,並說:「惡賊曹景近來聲勢越大,專與正人為仇。芙蓉坪許多舊人多被兇殺,拿了人頭去向清室報功。山中人民稍微背後怨望,便遭殘害。前兩月因為地多人少,雖也招了許多人去為他耕種,一切仍照前法,分田而耕,但是兇暴驕狂,新去的人全都成了農奴,法令又嚴,又喜殺人立威,手下那班爪牙多半兇橫,往往一言不合便加毒打,曹賊性又多疑,來人只一入山,便不許其離山一步。為了黨羽眾多,費用浩繁,所設商店行棧雖然遍於東西南各省,貪心仍是不足。

  庫中金銀珠寶只管堆積如山,不特不肯動用,反因叛變之時送了許多與清廷來人,平日勾結官府親貴,花費甚多,老想由這班人民身上搜括回來,所以山中那麼出產豐富,膏腴之地,普通人民仍是勤勞終歲,毫無積蓄,言行稍微不檢,便有性命之憂,或遭毒打。有那居山多年的舊人,所有積蓄也漸被收括了去。而曹賊和他手下爪牙同黨卻是窮奢極欲,無所不至。人民有苦無樂,比起以前大不相同。逃是沒法逃。那些新人先為招募墾民的賊党甘言所誘,說得山中世外桃源,人間樂土;到後一看,果然山清水秀,遍地桑麻,所有農具耕牛、房舍器皿,均由山主借與窮人。

  到此境界,自然歌功頌德,如登天堂,耕作起來加倍努力。滿擬將來越過日子越好,哪知日夜勤勞,費盡血汗,到了收割之時,山主忽然下令,除田租之外,所借房舍農具,無論何物均要租錢,如有毀損,還要加倍取值。算計下來,至多吃碗苦飯,休想絲毫盈餘。這還不說,最厲害是每年收成只有增加,不許減少,多不願意也要拼命勞苦,稍差一點便沒飯吃,如非天時地利太好,休想求得這碗苦飯,平日還要受人鞭打淩辱,恨到極處。內有一些沒有家累的壯漢妄想逃走,剛出山口便被賊黨擒回,吊在樹上活活打死。曹賊原意想把自己威風先立起來,使山民提起膽寒,特意把全山的人由上到下分成好幾等。除卻同黨爪牙而外,只這班最大多數的農民生活最苦,賣完血汗,還要終日提心吊膽,不敢喘息。外人眼裡,芙蓉坪表面仍是以前男耕女織景象,哪知在曹賊和賊黨暴力壓榨之下,內中隱有無數人民血淚。

  一班老輩英俠見山中人民這樣痛苦,也都憤怒。無奈曹賊和清廷勾結甚深,更有不少異派中虎狼被他買動,勢力強大,惟恐輕舉妄動惹出大禍,一個不巧,反累許多良民遭殃。山中地勢本多天險,易守難攻,曹賊防禦周密,好狡心細。如今前後山均設有許多關口埋伏,常人插翅難飛。非等將來尋到開寶石的異人,將西方金髓煉成許多寶刀寶劍,遺孤也同成人,有了本領,然後約會老少英俠斬關而入,不能一舉成功。事非容易,那塊寶石關係更重,你母女行時不可帶在身邊。等尋到安身之處,自會命人送去,保存待時。千萬不可洩漏!」

  說完,第二日長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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