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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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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廟門。秋山入內把門關上,越牆而出。黑摩勒見他輕功甚好,不在鐵牛以下,年紀也只大了一歲,好生獎勉。到了路上,秋山笑道:「如非師父不許弟子遠出,真恨不能跟了同去。師叔事完回來,想必要尋風師伯一敘,只來玄真觀,必可見面。聞說師叔精通七禽掌法,肯傳授弟子麼?」 黑摩勒聞言,才知他的用意,心想:這道童真鬼,原來用有深心。方一遲疑,秋山笑問:「師叔不肯教我麼?」 黑摩勒道:「不是我不肯教。當我學七禽掌法時,傳我的一位老前輩曾說:『此是北天山狄家獨門秘訣,身法精妙,非有多年苦功,還須天生異稟,不能練成,學成以後便少敵手。恐其仗以行兇,輕易不傳外人。如非你天性純良,資稟又好,又有蕭隱君、司空老人代你保證,也決不肯傳授。』並說以後不經他的同意,不許轉授外人。我已答應過他,再則這掌法實在難學。方才看你輕身功夫雖有根底,尚還不夠。內功我未見過,料也未到火候。如不答應,你必失望。我想蕭隱君的乾坤八掌只要得過真傳,路未走錯,不論功夫深淺,均可循序漸進,誰都能學,並且根底越紮得好效力越大。你如想學,此時便可傳你口訣和紮根基的功夫。等我小菱洲歸來,再傳你正反相生一百二十八掌的手法變化。以你聰明好強,數日之內便可學全。至多用上半年功就可應用,你看可好?」 秋山大喜,立時跪倒,口喊:「師父,弟子遵命。」 黑摩勒正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秋山見他面色不快,知道錯會了意,忙道:「師叔不要誤會,此是井師伯和家師說好的事。因為大師伯最是疼我,每來廟中小住,我必求教。昨日對我說起師叔的本領和這兩件掌法,日內如與相遇,不要錯過機會,並令拜在師叔門下。雖然多一師父,和師叔一樣,並非棄舊從新,還望師叔恩允。」 黑摩勒一聽,忽想起昨日在玄真觀匆匆住了一夜,只知觀主與風、雲二人有交,尚未細問,忙道:「你且起來,你大師伯不是姓雲麼?怎麼姓井?是哪一個井字?」 秋山知道說走了口,微一尋思,躬身答道:「本來此事不應明言,好在師叔日後也必知道,不如言明,免得師叔疑心。大師伯便是師叔黃山避雨、與他隔山說話、不曾對面的井師伯孤雲。他在此地易名換姓,改號野鶴,家師便是鐵擊老人的嫡傳弟子,真名早隱,連弟子也不知道。人都稱他雙柳居士,師叔總該知道。肯收弟子做徒弟了吧?」 黑摩勒驚喜道:「原來那位道長便是井孤雲師兄,怪不道對我師徒如此出力盡心。我在黃山途中與之相遇,他先不肯見面。可是剛到孤山,便蒙他暗中相助,隨時指點。昨夜又在廟中出現,分明知我此行險難太多,一路都在尾隨暗助,再不搶在前面,代為窺探敵人虛實。這等古道俠腸,從來少有。令師雙柳先生,定是昔年八師叔鐵擊老人的大弟子江寒搓無疑了。這兩位都是我從小就聽師長說起的先進師兄,淵源極深,有他的話,這還有什麼說的!在未見他兩位以前,我先收你做個記名弟子,乘此荒野無人,我先傳你口訣。可將它記熟,有不明白的,回問師長,自會知道。」 秋山大喜拜謝,重又改稱「師父」。黑摩勒且走且傳口訣,見他先天體力雖然不如鐵牛,因是七歲從師,比鐵牛多練了好幾年,根基紮得極好,人又聰明靈慧,一點就透。如以眼前來論,比鐵牛要強不少,只不似鐵牛力猛膽大,又經自己加意傳授,使其速成,前在山中,更得兩位好友盡心指點,多了一把如意剛柔烏金紮,平空錦上添花,加出好些威力,能夠隨意應敵而已。方想:目前後輩中人都是小小年紀,起來大快,老早便自出道,各位師長常說自己和江明、童興這樣的神童固是難得,便是祖存周、卞莫邪等幾個少年英俠也是少有。近來連遇兵書峽唐氏兄妹,小孤山遇到盤庚,這裡又遇秋山,未了一個還是後輩,連鐵牛一起,無一不是資稟過人,得有高明傳授。照這樣徒弟,多收幾個也是快事。 正在尋思,忽見鐵牛在旁留心靜聽,一言不發,嘴皮連動,似在默記,傳完口訣,笑駡道:「你這蠢牛!自從到了南明山後,見一樣學一樣。近來索性改了脾氣,無論說話舉動,拼命學我的樣。我就夠討人嫌的,你偏學我!你又長得比我還要不得人心。照你本來憨頭憨腦,什麼不懂,放牛娃的神氣,叫人看了可憐,就有一肚皮的壞水,人家也看不出有多好呢。這樣貪多嚼不爛,是我山中那兩個朋友教你的麼?」 鐵牛知道以前山中代師父教他用功,並教認字的那位無名禿老人,已有三十年不曾出山,雖是師父忘年之交,性情全都滑稽,一個又是老來少,先想收師父做徒弟,沒有如願,雙方大鬧了好幾次。後來問出師門來歷,只管化敵為友,但是雙方惡鬧成了習慣,連一句話都不肯講,過去卻是一笑了事,從未真個反目。上次師父為了自己無處安放,義弟周平不久還要來投,將自己送回山中,便是托他照應,代為監督傳授,溫理功課。雙方見面時,彼此嘲笑捉弄,無所不至,連自己都看不下眼去。師父腳程又快,每月總要回山一兩次,或明或暗,只一回山,必定先尋老人鬧上一陣,並且常占上風,就吃點虧也是極小,老人往往難堪。雖覺雙方都是這樣脾氣,老人也有先發之時,或是預先設好圈套,想師父上當,難怪一人,畢竟對方年長好幾倍,對一老友不應如此。 後有一次,師父所想方法十分刻毒,自己實在看不過去,向師跪求,才知師父由八九歲起便和老人打賭,見面不是角力便是鬥智,非要鬧過一陣不肯好好相見。老人也是古怪好勝,童心未退,多年來成了習慣。以前師父也曾常時吃虧,連師祖和司空老人對於此事均未禁止。後又約好,非有一方慘敗服低決不罷休。自己苦口力勸,說雙方非老即小,無論是誰,都是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多年老友,何必要有一人服低?師父才說,看在徒兒份上,只他不要再鬧,大家取消前約也可。 因此老性情古怪,最難說話,次日師父走後,老人忽然引往無人之處,笑說:「你這娃兒,初來時我還笑你師父,那麼聰明靈巧,會收你做徒弟。一靈一蠢,相去天地。過不兩天,見你用功勤奮,悟性甚好,漸漸看出本資稟賦無一不好,心始驚奇。不料你竟是外表渾厚,內裡聰明絕頂,並還不露鋒芒。只為從小孤苦,日與頑童為伍,受人欺壓,本身天才無從發揮。來此兩月,見聞漸多,心靈開發,天賦雖有幾處不如你師,比起常人,已是萬中選一,難得見到,存心卻比你師父忠厚得多。雖不一定青出於藍,照我所說去做,異日出山,要少好些兇險,少樹許多強敵。」 由那日起,監督功課之外,便教自己讀書,並令學師父的樣,處處模仿,連說話舉動一齊變過。遇敵遇事,卻要虛心謹慎,借著外表憨厚,掩飾靈警動作。不發則已,一發必勝,不學則已,一學必要學成。老人和師父也似彼此心照,不再互相捉弄。這幾月來,所學雖是師門真傳,如無老人盡心指點,哪有今日,人家全是好意,惟恐師父多心,回山又出花樣和他暗鬥,又不敢說假話,想了一想,躬身答道:「無發老人和向大叔雖說弟子長得憨厚,如學師父的樣,不特有趣,並少吃虧,又說師父天生異人,一半也仗多聽多學、用功勤奮得來。你既把師父奉如神明,就要學全,遇到前輩高人,更須求教,時刻留心,將來方有成就。專學外表,看是難師難弟,實則相差大遠,有什意思?」 黑摩勒接口笑道:「蠢牛不必說了!那小老頭以前和我是對頭,後來打成朋友。只管多年交好,因他脾氣古怪,心中還有芥蒂,鬥智又不如我,氣在心裡,未了一次想弄圈套,被我將計就計,眼看栽大跟鬥,因你一勸,發生好感,又鬥我不過,也就借此收風。他昔年強要收我做徒弟,原是好心,後來發現我每日早出晚歸,或是一人山就是十天半月,每次功力都有長進,尾隨查探,看出我的來歷,方始化敵為友。我自來不曾恨他,只要中止前念,決不和他為難。無如此老恩怨太明,以前被我捉弄過好幾次,恐仍有些難過。此次也許改了方法,打算遇見機會,暗中幫我一個大忙,表示他比我仍高一籌,一面對你盡心指教,報答你的好意,顯他量大,你卻得了便宜,他當我不知道呢!這乾坤八掌,前在黃山望雲峰遇見阮家姊妹,臨走以前,曾連猿公劍法一齊告知,你也聽見,此時如此用心,難道不多幾天工夫,就全忘記了麼?」 鐵牛見師父並未嗔怪老人,聞言忙答:「弟子本來記得,但是此時師父所說,與那日好些不同,又多了六十四句口訣。連日忙於起身,連紮刀的二十七解、一百零八招,也只在小孤山師父睡後,當著盤庚演習了一次,惟恐內有不同,想將它記下,遇到空閒再行演習。如有不對,再請師父指教呢。」 黑摩勒笑道:「阮家父女乃我師門至交,你井師伯更非外人,同是乾坤八掌,哪有不同之理?我因看出她姊妹功力甚高,不是虛心大過,就是還未學全,並想探問我那劍訣。同門世交,自然知無不言。後又想到,陶、阮兩老前輩同在黃山,陶師伯最喜成全後輩,兩老既然常見,那麼深的交情,她姊妹人又極好,斷無不傳之理,惟恐被人輕視,不說又不好,只得將劍訣掌法合在一起,擇要緊之處說了一些。果然她們是行家,一點就透,注重是那劍訣,誠心求教,並非試人深淺。看那意思,十分誠懇、關心,如非大姊未回,鐵花塢之行恐非跟去不可。就是這樣,開頭我還疑她們暗中趕來。此時想起,和呂不棄師姊一路的短裝少女,就許是她姊妹之一,或是她的大姊阮蘭,也未可知。」 鐵牛答說:「二位阮師伯都是黑白雙眉,左右分列,可惜當時沒有留心。」 黑摩勒笑說:「傻子,隔得那麼遠,就是留心,怎看得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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