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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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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踏月訪幽居野寺欣逢山澤隱 穿波誅巨寇洞簫聲徹水雲鄉 前文黑摩勒師徒去往玄真觀投宿。快到以前,發現兩起夜行人相繼馳人廟前樹林之中。趕進林內一看,前面果有一廟。叩門許久,方有一潘道士隔門回覆,不肯容留。黑摩勒先因當地形跡可疑,並未明言來意,一聽道士閉門不納,便同鐵牛縱將進去。及見自己越牆而入,道士神色冷靜,不以為奇,更生疑心。正在拿話試探,鐵牛在旁插口,說了來意。潘道士一聽風蛔引來,立時改據為恭,引同入內。黑摩勒想要查看對方是什路道,一路都留了心。 到了二層大院,方覺當中假山佈置得奇怪,對方如真洗手歸正,就是練武,當地離開湖口大鎮不過數裡之遙,形跡不會這樣明顯。心方一動,猛瞥見月亮地裡有三個人頭影子一閃即隱,情知不妙,忙即戒備,伸手把臉一摸,一面忙向鐵牛發出警號。鐵牛本也看出有異,但是心有成見,以為對方既以客禮相待,風虭又是那等說法,決無惡意,廟中道士本非常人,方才那兩起人,也許是他徒黨在旁窺看,只非敵人,管他作什?心念才動,猛又瞥見兩邊殿頂上有人影刀光閃動,同時師父又用平時說好的隱語警告留意。心中一驚,剛把腰問紮刀一按,忽聽噝噝連聲,了當亂響,立有七八個敵人,由殿頂和假山上紛紛縱落,滿院刀光閃閃,鏢弩縱橫,知已上當,剛急喊得一聲「師父」,又聽波波連聲,三四團黑影當前爆炸,化為幾蓬煙霧飛起。耳聽有人大喝:「要捉活的!」 手中刀還未拔出,說時遲,那時快!就這變起非常、眼睛一眨的工夫,師父已翻身倒地;心更惶急,一聲怒吼沒有出口,一股異香已迎面撲來,人便昏倒在地。 鐵牛醒來一看,已連師父被人一同綁在院中兩根木樁之上。對面大殿廊上,坐定兩個道士和五個身著夜行衣的壯漢,正在紛紛議論。師父閉目垂頭,不知何故尚未醒轉,先見道童,拿了一些解藥,正朝師父鼻孔吹進,仍是不醒,又朝師父頭上打了一掌,方回稟告。鐵牛見狀大怒,正想喝罵,忽聽上面賊黨爭論甚烈,暗中用力一掙,綁索甚緊,休想猙脫分毫。暗付:咒駡無用,平白吃他的虧,不如聽他說些什麼,風虭引我師徒上當,是何原故?便在暗中咬牙靜聽,一面留神師父,吹瞭解藥,為何不醒? 先聽中座一個年長的道士說道:「你們說得容易,我師兄弟三人,好容易有此片基業,單是田產就有好幾千畝,地方上人都當我師徒清規甚嚴,終日閉門清修,不與外人往來,大師兄以前又是本地財主,這多年來,從無一人疑心。因為素來慎重,每年至多出門一兩次,都借遊山為由。便是鄱陽三友那樣靈的耳目,均被我們瞞過。去年三弟自不小心,被那姓風的厭物看出一點破綻,生了疑心,命人半夜人廟窺探,次日,本人又來請見。全仗大師兄應變機警,早就防他要來,頭一夜假裝談天,說了許多假話,又往殿前靈官石上和三弟練了一次武功,表示師弟兄三人喜武好道,最愛遊山玩水,每日除卻打坐念經,就是練武,並喜修積善功,對姓風的答話極巧,當時哄信。人走以後,還不放心,又在暗中托人留心查探。 這廝果然狡詐多疑,如非大師兄是當地老家,田業在此,平日常做好事,裝得極像,地室機關巧妙,外人走不進來,家眷姬妾,離廟還有兩裡多路,另有兩人出名,平日多借訪友來往,從無人知。這廟在本地人口中,聽的多是好話,一句也問不出來,以這廝的為人,我們早已不得太平了。先前你們只說小賊黑摩勒是你們的仇人,又有師叔老偷天燕的親筆書信和飛燕花押,本人也要前來,並還帶有獨門迷香。我們明知此事關係不小,一則小賊近年屢和江湖上人作對,成了公敵,自投羅網,只要做得乾淨隱秘,真個再妙沒有;何況又有王師叔的書信,更無話說。等將小賊擒到,才聽說是都陽三友引來,本令去往玄真觀投宿,想是將路走錯,誤投我們董家祠靈官廟。 三弟也真粗心,鄱陽三友和玄真觀那兩個賊道無一好惹,不是不知厲害,這裡共總只有兩座廟,又有去年的事,小賊來此投宿,忽然失蹤,對頭何等精明,非疑心我們不可!小賊既然說出來歷,便應指明玄真觀去路,引其前往,這麼一來,不特把三個強敵以前疑念去掉,並可暗中尾隨,照樣下手將他除去,不留痕跡。如今鬧得進退兩難,騎虎難下。你們只顧報仇交令,恨不得當時便把人頭帶走,也不想想,我們亂子多大! 我也明知不能再放,大師兄的脾氣,三位老弟也都知道,好歹也要等他回來,問明再說。久聞人言,小賊本領大得出奇,連鐵扇子樊秋都跌倒在他手裡;今日一見,貌不驚人,生得又瘦又小,活像一個猢猻,偏說得那麼厲害。如非他衣包內那身裝束面具與傳說相同,方才三弟又曾看過他的輕功,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同來小賊是他徒弟,三弟說他一同越牆進來,都是一縱三四丈高,落在地上聲息全無。我想用解藥救醒轉來,問他幾句,叫他吃點苦頭,做一個明白鬼,不知何故,兩次均未救醒。莫非方才你們恨他不過,聽我要捉活的,暗下毒手弄死了吧?」 鐵牛在旁,見師父綁在樁上,仿佛已死,本就情急悲憤,咬牙切齒,眼裡快要冒出火來,正在強忍怒火,往下聽去,聽出敵人都怕風虭,仿佛有了生機,心方一寬,又聽這等說法,不由急怒攻心,再也忍耐不住,怒吼道:「我師父如受暗害,我便做鬼,也饒你們這班狗賊不得!」 猛瞥見師父的頭微微搖了一搖,一眼微啟,朝自己看了一眼,重又閉上,忙即住口,定睛一看,師父身上綁繩好似松了一點。暗忖:師父為人何等機警,方才倒地時連手腳均未見動,也未開口,他身旁帶有兩種解藥,除風蛔外,還有卞師叔所贈,以他本領,敵人暗器雖多,決傷他不了。便被打中,也不妨事。大可在迷香未爆發前縱向一旁,聞上解藥再行動手,敵人能奈他何?哪有說倒就倒,這等無用?敵人連救兩次,又不醒轉。師父新學會縮骨鎖身之法,莫要恨我多口冒失,使我吃點苦頭,以戒下次,就便窺聽賊黨底細吧?這綁索不知何物,如此堅韌?方才見他和我一樣綁緊,此時臂腿等處仿佛松了許多,左邊兩圈已有一半松斜,看神氣人已早醒,快要脫身而出。不過師父本領雖高,只得一人,我的紮刀鏢囊,連衣包均被敵人拿去,我尚不能脫身,單他一人,如何能夠動手呢? 心正尋思,忽聽上面賊黨中有人說道:「二哥怎如此膽小?既然怕事,為何不將小賊綁吊後殿密室之中拷問?卻綁在這等明處,月光又亮,不怕對頭尋來麼?」 為首道士冷笑道:「我才不怕事呢!不過大師兄脾氣太剛,遇事必須請命罷了。啟來是福不是禍,對頭雖然出了名的厲害,並未和他交手,真要尋來,今夜我們人多,說不得只好和他拼一下了。至於小賊,你只見他綁在明處,卻不曉得下面還有機關。未擒小賊以前,你們先後往來了三次,這兩根木樁看見過麼?廟外我已派人巡風,稍有動靜,一聲暗號,這兩小賊,連人帶樁一齊沉入地底鐵牢之內,對頭就是進來,也看不出一點痕跡。你們把小賊衣包兵器全數取去,卻要留心一點,見我把手一搖,立時藏起,不要被他發現才好。這小狗可惡,競敢口出不遜,等大師兄回來,先給他吃頓點心,就知我們的味道了。」 鐵牛知道另一為首賊道一回,必有苦吃,再看紮刀衣包,均掛在身旁臺階廊柱之上,相隔只有丈許。只一脫身,稍為一縱便可搶到手內。正在心亂,又聽一賊笑道:「董大哥怎麼還未請來?夜長夢多,二哥也真多慮。我們身旁帶有好些迷香彈,對頭不來是他便宜,他如來時,一齊迷倒送終,代三位兄長永除後患,豈不是好?」 鐵牛聽那賊說大話,心中暗罵:「你那迷人的玩意,人家早有解藥。大先生如來,你們一個也休想活命!」 再看對面師父,又低著頭,仍無醒意,正自優疑,猛瞥見左偏殿角廟簷底下,好似伏有一條黑影,方想:此是何人?如是賊党,不會藏在暗處,如是風大先生,怎不動手?姓潘的賊道坐在旁邊,先是一言不發,忽然起立說道:「此事奇怪,小賊被擒時,是我親手綁好。當時覺著人雖昏迷,不曾反抗,周身硬得和鐵一樣,兩次不曾救醒,又無一人傷他。久聞小賊詭計多端,我老疑心有詐。反正騎虎難下,大師兄至今不來,夜長夢多,乘著諸位弟兄在此,拼著大師兄見怪,如有什事,由我承當。等我將他除去,那三個厭物如其尋來,索性迷倒,一齊殺死,再往玄真觀把那兩個狗道士除去,一舉成功,永絕後患,豈不也好?」 鐵牛方料不妙,潘道士已由道袍底下拔出一柄明晃晃的鋼刀,長才二尺,朝黑摩勒身前走去。鐵牛急得破口大駡。潘道士已快走到黑摩勒面前,聞聲回顧,正指鐵牛冷笑道:「小狗再如狗叫,我先叫你吃上兩刀,不死不活。」 話未說完,覺著腦後吹了一口冷氣,不禁大驚。轉身一看,黑摩勒頭已抬起,正在歎氣,仿佛剛醒未醒,此外並無別人。剛罵得一聲「小賊快醒」,黑摩勒忽然齜牙一笑,人本生得又黑又醜,笑得更是難看,跟著自言自語道:「徒兒你在哪裡?我怎麼看不見你,方才做了一夢,夢見你的師祖逼我去捉幾個狗強盜,第一個是那鬼眼睛的道士。不把這幾個狗強盜交與你的師祖,又怕他怪我,怎麼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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