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北海屠龍記 | 上頁 下頁
二二


  原來黑女久經大敵,人甚穩練,早知妖巫人雖受制,邪法尚在。只因鬼母教規,對方只一降伏,除非再有什不利於己的動作,不能就下辣手。料定妖巫不是自己敵手,必向旁人肆毒。再聽敵人邪法傳音口氣和哭喊之聲,分明妖巫來時已有準備,必在元神逃去以前,猛下殺手,向室中諸人行兇;再用邪教中解體分身之法,能連人遁去更好,否則只將元神逃去,留下殘屍,也可為害。此舉甚為陰毒,又是仇敵專長邪法,如何能容。表面和沈、徐諸人說笑問答,暗中原在戒備。恰是同時發動,揚手一片碧光,先將血光網去。左手指處,妖婦身纏光線立如電閃靈蛇也似微一閃動,未容落地分屍,先似包餛飩一般,將全身束緊,橫倒地上,不能言動。

  妖巫邪法已然發動,不料弄巧成拙,受了大制。當時四體欲裂,加上光線深嵌入骨,奇痛難禁。另一面,同黨連喚元神未回,疑她怕死,為本教丟人,不住行法攝神催迫。兩下夾攻,成了雙層苦痛,任是鐵人也難承受,疼得凶睛怒凸,淚汗交流,心神都顫。先還倔強苦熬,不肯服輸。後實忍受不住這等活罪,方始掙扎著顫聲哀告,苦求黑女寬容,或賜早死,免受活罪。

  黑女冷笑道:「我本不喜見此慘狀,無如你師長同黨正在行法,攝你元神。固然你門中那些鬼蛾伎倆,我們能制,終是惹厭,所以此時放你不得。想是你平日橫行川湘之間,無惡不作,今日應該受報之故。別的不說,你和這裡原是對頭,各憑法力,一決存亡,便放冷箭,也還可原。徐家婆媳與你何仇?就說她們是我們朋友,你並不知底細,她們好好泊舟湖岸,並不礙你的事。只因迫她們為你掩蔽,以便行使邪法,她們不肯,婉言相拒,你便要下毒手,占人的船不算,還要用那五鬼分屍之法殺她婆媳,用新死人的血肉害人。這等傷天害理,在我眼裡如何能容?趁早閉口,自應惡報,否則苦痛尚不止此,休怪我們大狠。」

  妖巫見求告無用,破口大駡,語甚污穢。

  徐祥鵝素孝,一聽妖巫先前竟要害他祖母、親娘,早就憤極,再聽惡罵,益發怒火中燒。沈琇又是一個疾惡如仇的性情,出身大家,從未聽過這等下流淫穢之語,立被激怒。二人年紀都輕,無什閱歷,聽不幾句,雙方不約而同,一聲怒喝,各把飛劍、飛針電射而出。黑女和眇女正在敘談上次和三妖婦對敵之事,一時疏忽,未將妖巫的口禁閉,更沒料到二人會同時動手。見狀大驚,連忙喝止,已是無及。劍光過處,妖巫屍橫就地,斬為兩段,身上光線也自斷裂。黑女忙將殘餘光線收回。錯已鑄成,不便再有埋怨。又看出二人飛劍、法寶神奇。沈琇所發飛針,出手便是一根金色精光,打中妖巫頭上,立裂兩片。知道對頭行法正亟,按理妖巫一死,殘屍便成對方法物,立起為祟,決無如此太平。定是此針靈效,妖巫元神已為所傷,也說不定。

  於是黑女笑向二人道:「敵人邪法甚是兇狠陰毒,又善化血分身之法,平日橫行江湖,無惡不作。我鬼母教下雖也旁門,但是師祖教規嚴厲,除卻役使凶魂戾魄,祭煉惡鬼行法,向不與常人為難。便是無故受了常人欺侮,也不與計較,與一般邪教不同。他們不特積惡如山,並還專與外教中人為難,夜郎自大。羅亮、蕭原兩老賊更是陰險毒辣,害人甚多。以前羅賊吃過魏師兄的虧,因知是鬼母門下,不敢尋仇。多年凶名,面子上下不來,沒奈何,連蕭賊一齊退隱,潛伏了數年。

  這次應了許泰之請,本定暗中相助,不明出面。許賊偏要借他名望,威嚇敵人,故意洩露出去,被魏師兄和我得信尋來。羅亮老賊心狠毒辣,知道風聲傳出,不欲人知,一到便想用他本門秘煉的血花熬火,將這裡的人一網打盡。後見本門獨有的碧磷箭,知魏師兄在此,宿仇相遇,自是眼紅。以為師祖近年閉關不出,屢下嚴令,不許兩代門人在外多事,報仇正是時機。只因強敵當前,雖不知黃師叔在此主持,料定不止魏師兄一人,冒失動手,決難取勝。意欲延到明天,乘空佈置,或與蕭賊合力下手。偏在事前驕狂,縱容門下妖巫來此暗算,已落我手,當日不敢輕犯。如俟明朝,必先當眾害人。

  「為此將計就計,照他門中捨身殺敵的誓約,迫令妖巫行法自殺,再用她死後殘肢行法作怪。被我窺破,用碧磷神線將妖巫已裂未分的肢體束緊,使其白受活罪,無法害人。到了明晨,當眾出醜。不料二位恨她狗嘴傷人,下手殺死。本來妖魂殘肢,全要為祟,人被撲中,如影附形,不死不休。有黃師叔在此,雖可制她,一則人在臺上,無暇分身,室中人多,保不定先受侵害,破解大是費事;二則此次來意,原想代家師祖稍積外功,為江湖除此大害,將兩老賊和幾個厲害徒黨一網打盡。他們來時,已看出本門六戊代形大法。

  黃師叔再一出手,老賊刁猾,必當本門師長也有人在此,就許見機溜脫,再要除他,便非易事。我正為難,欲以全力防護,妖巫死後,屍體並未躍起向人飛撲。徐道友飛劍雖是峨眉傳授,尚未必能有此威力。沈仙姑飛針乃妙一夫人所賜,适才一針,正中妖巫頭上,她那元神就不消滅,也必受了重傷,事情似可無慮。不過老賊詭詐非常,邪法又多,不可不防。現時死屍還不能移動,腥血污穢,看去惹厭。諸位不宜再坐下去,請到裡屋小坐,晚飯後早點安歇吧。」

  眇女見黑女說時暗使眼色示意,便在旁隨聲附和。室共兩層,外面三明兩暗,地甚寬敞,內層還有五間。黑女說完,隨請眾人人內。等到裡面,才打手勢,只把徐氏婆媳和隨侍道徒安頓在內,令沈、徐、眇女三人不要開口。揚手一片碧光閃過,連自己帶三人身形一同隱去,輕悄悄一同走向室外,同向室角坐定,屏息觀變。妖巫才死,便聽對方喝罵,說魏皓欺人太甚,既願今日納命,有什本領,使出便了。跟著盆中水沸,起了變化。黃虯曾受高人指教,只在臺上主持應付,不以全力施為。因雙方用的全是代形之法,後來連話都不再說。

  沈、徐二人坐在室內,並不知道。一會入夜,毫無動靜,二人又是氣悶,又是腹饑,幾次想要開口,均吃眇女阻止。未一次,眇女又用手劃字,大意說:照例妖巫殘屍必要撲起,若用兵器去砍,應手立碎,當時血肉橫飛,越砍越多,飛撲不舍。一被沾上,便如附骨之疽,休想除去,立覺火熱奇痛,一日之內,心化膿血而死。妖巫死後,並無異狀,大出意料之外。對方有了這好法物,就算妖巫元神已滅,仍可害人,怎會不用?少時必有詐謀。此時身形全隱,除四人互看外,敵人到此決難看出,正好靜以觀變。千萬不可出聲言動,以防仇敵利用殘屍,行法聽出。沈琇最信眇女。徐祥鵝因沈琇是師叔尊長,見她點頭,自是依從。

  二人忍饑等候,不覺又是半個時辰過去。正在無聊,忽見黑女手指陳屍之處,令眾觀看。二人見殘屍狼藉,汙血滿地。室中無人,又未點燈,只憑空中光網下映,滿室綠陰陰的,景甚淒厲陰森。方覺無什可觀,猛瞥見一溜黑煙,由屍側地底冒起,剛出地面,忽又縮入地內,神速已極。回顧黑女,一手已掐著法訣相待,一面搖手示意,令沈、徐二人各自戒備,聽她號令行事。知有妖人由地底來犯,此是初步試探,精神立振,各自靜悄悄目注地上,蓄勢相待。又候了不多一會,黑煙重又冒出地上,仍是一現即隱。似這樣接連三次過去,室外法臺上,雙方叫陣喝罵之聲又起。

  黑煙似已覺出敵人均在法台之上,室中無人,始全出現。先是一溜黑煙鑽出地面,略微盤旋轉側,忽然凝聚成一個手持黑紅二色令牌,三尺來高的小黑人,朝妖巫死屍頭上擊了一下。跟著便見妖巫元神由頭上緩緩升起,也化做一個小黑人,只是神情疲乏,軟弱無力,好似受過重傷神氣。頭一個小黑人神情本極強橫,及見妖巫這等神氣,方始息怒,各用手比擬了一陣。妖巫意似敵人法力高強,身受重傷,無力與鬥,打算待機而作,此時不宜下手。小黑人怪以膽小無用,又打手勢,詢問敵黨共是幾人,現均何往,有無能手。妖巫指了指裡室和外面。小黑人便用手勢告以地行逃遁迅速,無須害怕。隨朝死屍將手連劃,妖巫死屍便即斷裂。再用令牌一照,殘屍重又合攏。妖巫仍是膽小畏怯,小黑人忽然暴怒,略打手勢,朝地一指,妖巫立化一溜黑煙,往地底鑽去,小黑人便撲向妖巫殘屍之上不見。要知後文新奇驚險情節,請俟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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