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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九雲樓時遷慶功 鐵路局湯隆辭職(1)


  話說鼓上蚤時遷,做了江州警察局偵探,不多時便出了緯文綢莊遇騙的案子,明查暗偵了兩日,正如石沉大海一般,杳無影信,不料又遇著鄭天壽的九雲銀樓被騙去金釧三副的重案。時遷一想:「罷了,這騙子明明與我作對,怎麼我一接任,重案子就接二連三的來?我今日當先問問這小猴子,或者得著些兒光明,也未可知。」遂喚三兒道:「猴子來前。」三兒走上。

  時遷道:「你那母舅是本處人,是他處人?」三兒道:「不知道。但他的口音,似與本處的人不同,光景是別個地方的人。」時遷道:「他有朋友往來麼?」三兒道:「我與他只做得半日間甥舅,奇句沒有知道底細,也不見有人往來過。」時遷見問不出原因,很是悶悶,隨教一個副手帶著三兒上市去吃飯。吃畢飯,教去輪船碼頭守候:「倘有消息立發電話報我。」那夥計帶著三兒去了。

  時遷獨自一人吃畢飯,側著頭想,再也不得個要領。忽電話鈴兒鏘然作響,時遷喜極,以辦夥計查緝騙子,有了眉目,佳報至矣,忙把電話筒執著,問道:「你們是那一家?」只聽回話道:「我們是警察總局。時遷偵探在家麼?局長有要事,請你快來。」時遷道:「有甚要事?」回話道:「又出了騙案,請快來,請快來!」時遷道:「我既刻就來,再會。」隨把電話筒擱著,走出門,坐上人力車,飛一般行向警察局來。心中暗想道:「不知道又出了什麼重案?真是我的晦氣!照他們這樣的胡鬧,若不破案,外邊人不把我們都當傀儡麼?」

  霎時,車到警察局門前。時遷跳下車,至事務室,謁見局長。局長道:「候君已久,報案人尚在外間,我叫他進來與你面談好麼?」時遷道:「遵上官命。」局長冷冷的道:「時兄,自你老人家接事以來,奇幻莫測之騙案,接踵而至,這騙子一似有意玩弄你老人家似的。請問時兄,還是一任他們玩弄麼?」嚴冷峭利,的系上官口氣時遷道:「局長,這案只在時遷身上,三五日間總要把罪人獲住。」

  這時候,局長已按著叫人鈴。一個警察進來問:「局長有何命令?」局長叫把報案的人喚來。一時,那警察同著一個委眉瑣眼的人進來。局長指著時遷道:「這位是本局的偵探時遷先生,你遇騙情形,可細細告訴與他。」

  那人道:「我是揭陽鎮人,同著六七個伴當,到江州來趕絲市的。今年絲價大賤,我們三擔多絲,只賣得三百多兩銀子,打算回家。伴當們說,一年難得到江州一回,要到各處去逛逛。那知在江邊的白龍神廟逛了一會,出廟門剛走得七八步,背後就有幾個人風一般趕來,把我們落後的伴當,一把拖住道:『慢走!你們偷了局中的東西,往那裡去?』可憐這伴當是個忠厚人,從沒有見過這種聲勢,早已慌做一團,半句話都說不出。前面的伴當,也都慌了手腳。我只得挺身而出,回他說:『我們都是清白客人,那裡偷過你東西,怎好恁地冤誣人?』那人道:『對我講什麼?你去見了老爺,自分辨罷。』

  還有幾個惡狠狠的道:『這起賊子與他講什麼?他們不是剛從白龍神廟出來麼?廟裡不是巡鹽分局麼?提一「鹽」字,陡然回照到第四、第五兩回林沖救福全事,筆力雄厚,一至於此局裡頭失掉東西,不是他們偷還有誰呢?』竟不由分說,把我們押到小茶館裡,硬嚇軟哄,十分逼迫。正在為難,只見外邊走進一人羅袍緞服,闊綽非常。那起人一齊喊道:『二老爺來了。』我們這時候如得了親爺娘一般,忙的訴說情由。二老爺果然勃然大怒,罵那起人道:『你們這班混帳東西,遇事生風,他們都是好人為什麼要賴他做賊?有所說捉賊捉贓,如今贓證在那裡?我停會子告訴了大老爺,不揭了你們的皮呢。』那起人見二老爺發怒,就也不敢十分羅唕,一人道:『二老爺,你老說的何嘗不是?但大老爺現在失掉金表、鑽戒等許多貴重東西,責我們立刻查出,你老此刻不許我們查,叫我們怎樣回大老爺呢?』

  二老爺便悄悄對我們道:『悄悄,妙。情境宛然,無怪鄉人之入其玄中也你們曉得麼?這些人都是光棍青皮,專喜敲詐鄉愚,你們今日幸遇著我。但我也不能強壓他們的,瞧他們意思,必欲檢搜一遍才罷。你們不偷,大著膽盡讓他搜是了,等他搜不出贓證,我再辦他個誣害良民之罪。只有一句話交代你們,這幾個都是歹人,你們身上倘有銀子藏著,一落他們的手,就為難了。』我們聽了,都慌起來,忙問:『二老爺可有什麼法兒救我們?』二老爺悄悄道:『法兒卻有一個在此,不知你們聽不聽?』我們回說:『二老爺肯救我們,是最好的事,那有不聽之理?』二老爺悄悄道:『如此卻好,你們只消把銀子暫放在我處,待我叫他們搜。等搜過後,再把銀子給還你們,好麼?』我們當時都徹骨的感激他,說道:『二老爺待我們如此,粉身碎骨也難酬報。』

  二老爺道:『我圖甚酬報,不過為地方治安起見。』絕倒語,雖然,今則已成習見矣我們各把銀子解付於他,有五十兩的,有三十兩二十兩的。霎時間二老爺收到三百多兩銀子,回過頭去,四字妙。否則,當著大眾往返私語,鬼戲串得未免脫節,有此四字,以上一段文字,便融成一片,毫無痕跡,才子之筆,真狡獪哉!喝令那起人檢搜,那些人果然把我們搜了一遍,見並無贓證,都各面面相窺。二老爺卻大發雷霆,定要把這起人送到警察局去。先生,我們此時何等快樂。那知快樂未已,憂患又來了。這時候,外邊忽地走進短衣狹袖的人五六個,不問情由,把二老爺如鷂鷹抓小雞般抓了出去,奇文異事,駭目驚心那起光棍也一哄的散了。我們嚇得目定口呆了好一會,心下尚道:『銀子在二老爺處,大致總不妨事。』動問堂倌,方知什麼二老爺、三老爺卻是一幫騙子呢。先生,我們全家一年的用度全在這幾斤絲上,如今都被騙去,一家性命休矣!」

  局長道:「時兄,這起騙子,似乎還沒有到別處去。」冷語逼人時遷道:「請放心,有時某在,必不令他們在江州橫行也!」局長向報案的人道:「你且回去候著。」那人便告辭退去。

  時遷也就出了警察局,一路閑行,至馬路盡頭,忽見夥計同著三兒在對面走來。時遷問:「事情若何?」夥計道:「仍毫無消息。」時遷道:「騙案又出現了,奇怪!」夥計道:「又出現怎麼樣的事情?」時遷遂把賣絲鄉人遇騙事細述一遍。夥計道:「照這樣說來,騙子必不止一人了。」時遷道:「是麼,這裡有座茶館,我們且進去一坐。」於是三人走入,就靠窗坐下,泡了兩碗茶。喝了幾口,三兒忽地要小解,問堂倌:「可有小解地方?」堂倌道:「一直向內,東首爐子間隔壁就是。」

  三兒跟著所指地方,急急走去。一時走出,向時遷道:「里間一桌茶客,約有八九人,中有一人酷似母舅,惟口音不像,母舅是外路口音,此人卻是本地無為軍口音。」時遷大喜,對夥計道:「你快去茶會上喚幾個朋友來。」夥計應著,如飛而去,霎時喚到六七個眼明手快、凸肚挺胸的偵探夥計。幸得這起人尚沒有動身,時遷率著,哄到里間,叫三兒先進去招呼他母舅。原來這一起人,正是無為軍的單聘仁、包上党、龍桓吉、甄嘯岑並幾個徒黨。

  龍桓吉見聘仁、上党做著大宗生意,心下不勝羡慕。又自審才力不足獨當一面,乃邀著單、甄、包三人合做了這注賣絲鄉人的生意,正在這茶館中分派贓銀,不提防時遷率著眾夥計,一擁而入。三兒當著先鋒,第一開口道:「母舅,你撇得外甥好苦呀,絕倒語外甥那一處不找到,母舅卻在這裡頭作樂。」包上黨知道不妙,卻待逃時,時遷等一擁上前,一個對付一個,早都上了外國手銬,押著到茶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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