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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九尾龜巧設私娼寮 一丈青特開女總會(2)


  到課堂上,只見那四壁都用蔚藍色洋漆,漆的雪滑精光,點塵不染。壁上課板不用黑漆木板,卻用的是西洋無光毛玻璃,地上都鋪著花席,課桌、課椅都是揩漆油木的,講臺上擺著一隻頭號的洋式寫字桌子。周通道:「這裡是洋文課堂。」走過洋文課堂,一條走廊曲折作之字形,廊之轉折處,一扇長門閉著,門上有一個圓的東西突著,形如金珠,鄭天壽知系洋式門閂之捏手處。見周通把那東西一旋,門便開了,室內陳飾與洋文課堂差不多。周通道:「此國文課堂也。」鄭天壽道:「這裡的房屋總算講究的了。」於是並不曾進去。

  走到廊的盡頭,便是學生自修室,只聽得歌聲婉轉,琴韻悠揚。鄭天壽道:「在何處教音樂?可否領我去瞧瞧?」周通道:「不是音樂,樓上唱歌課堂裡,學生正上課呢。你要瞧,我陪你上去是了。」於是從圍廊走出,只見一座洋式三轉彎梯子,其開闊可以五人並行。二人一步步走向上去,梯級很闊,而扶手高似欄幹,梯級上釘著棕織細布,所以步履並沒有些微聲息。鄭天壽讚歎不止。霎時已到樓上,只見寬廣敞亮,不異王宮。

  周通引著鄭天壽到唱歌課堂,對鄭天壽道:「這唱歌教員,也是本山弟兄,就是鐵叫子樂和。這裡共有兩個教員,是本山弟兄,一個是樂和,還有一個教裁縫的通臂猿侯健。」鄭天壽道:「我聽說樂和開著音樂傳習所及戲曲改良會,侯健開著軍衣鋪,怎麼都來當教習呢?」周通道:「若是他人本請不到他的,因我是山中夥,天大的情面方來的。他二人果然各有事業創著。」一邊說,一邊早走到了課堂。

  只見樂和按著批霞納洋琴也教唱,眾學生依著批霞納聲高低抑揚的歌唱,其聲清脆,宛如柳陰中黃鶯對語,聽著時魄醉魂消。這些女學生個個打扮得出神入化,有幾個衣裳豔麗,態度輕盈;有幾個縞袂臨風,飄然若仙。也有真生得好的,秋水豐神,春山眉黛。有拖著辮的,有盤著髻的。鄭天壽不覺看出了神,呆在半邊。樂和教畢下講壇,與鄭天壽招呼,問:「鄭哥幾時到的?」鄭天壽不曾覺著,依然呆看。

  女學生見了,都抿嘴暗笑,周通道:「鄭哥,樂兄弟問你,為什麼不睬?敢是耳朵賣掉了麼!」那知他依量不曾覺著。周通只得動手把他推了一推道:「你的心到那裡去了?」鄭天壽方才覺著,問道:「做什麼?」周通道:「樂兄弟問你話,你不答,我問你,你也不答,所以把你推了一推。」鄭天壽道:「很對不起,實在沒有聽見,因聽唱歌聽出了神。樂兄弟,你的教法好的了不得,我十分欽佩。」周通道:「我們外邊去談罷,這裡恐妨他們功課。」

  鄭天壽道:「還有手工課堂,沒有瞻仰過。」周通道:「今天是星期二課裁縫,此刻二班生正在上課。」鄭天壽道:「巧極了,恰與侯健兄弟又能碰面。」於是三人同著到手工課堂。只見兩排的作台,二三十個女學生如花枝般坐在兩旁作活,輕舒玉腕,暗度金針。正是:心事偶提重熨貼,身材宜稱細評量。

  通臂猿侯健居中指點,見了鄭天壽,忙放下刀尺,出坐相迎,握手談心,歡然道故。鄭天壽道:「侯兄弟儘管上課,我們少頃長談罷。」侯健道:「不妨事,我的課比不得洋文、國文,只要稍稍指撥指撥就完畢了,在這裡也不過白瞧著,橫豎學生們都已會做。」周通道:「一同客室中去談談罷。」於是四人重到客室,彼此講些別後情形。

  侯健道:「我在這裡開著爿軍衣鋪,生意還不寂寞。好在朝廷改良軍政,各處新軍,都要用著軍服;又兼本山弟兄投入軍界的不少,兄弟有了照應,所以生意倒很熱鬧。」鄭天壽道:「那幾位投入了軍界?」

  樂和道:「你消息真不靈,難道連報紙都不看麼?雙鞭呼延灼、小李廣花榮、霹靂火秦明、雙槍將董平、聖水將軍單廷珪、神火將軍魏定國、沒羽箭張清、醜郡馬宣贊、鎮三山黃信、井木犴郝思文、百姓將韓滔、天日將軍彭玘,都已起複了。急先鋒索超,仍在梁中書那裡。連九紋龍史進,也到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處去了。因他的師父王進現充著徵兵官,所以特地投奔去。前月史大郎還奉著老種經略相公鈞旨,到這裡來辦去軍服三萬套。他說蒙師父保薦,經略相公十分器重,特派著優差。當時王英陪著他在妓院中玩了好幾天呢。不多幾時,索超從北京打電來,教我趕做冬夏軍服各二萬套,說不日親自前來提取。因他性急,臨時不耐煩等候,特預先電定。我因沒銀子買料,向江州興業銀行李哥處借了二萬銀子進的貨,現在正日夜的趕做呢。作場裡共有一千多名裁縫。」

  鄭天壽道:「奇了!他們都已落草,朝廷怎麼會許他起複的?」周通道:「此語虧你說出來!現在世界講什麼?只要有錢什麼不可以。若沒有錢,隨你怎樣忠孝正直,一世也不會發跡。有了錢,休說落過草,即造反過也不妨事的。告訴你知道,小李廣花榮即在江州做統帶呢,聽說不日要大操了,若操的好,還有升官之望。」正說著,門上送進一封信來。有分教:鬥一色之桃花,春波浴影;披重函之杏葉,鐵箭擐腰。欲知何事,且聽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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