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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鄭天壽恃強佔妻妹 章淑人被刺控公庭(2)


  過了一日,那婦人果然搬了進來,一般的隨班聽講。諸同學有知道底細的,未免要半真半假的謔浪笑傲。這婦人也不是好惹的,如何肯讓人家?便常常的鬥嘴弄舌。

  時光迅速,夏去秋來,轉瞬又屆年假之期。年終大考,恰恰這婦人分數最高,獲了個頭名,闔校哄然。有兩個學生約會了到這婦人房裡來慶賀,說幾句冷嘲熱罵的雙關話兒。一個道:「似姊姊這般用功,在我校中本是獨一無二的,自應考個頭名,我們也都替你歡喜。但這功課分數,填寫的不甚恰當。姊姊的體操功夫,是精妙絕倫的,校長鄭先生賞識姊姊,也不過就為此體操功夫,怎麼體操分數,倒並不填足,那不是笑話麼?」一個道:「像姊姊的體操,柔軟兵式,各都登峰造極,同學中那個不欽佩你?」婦人道:「此間的體操,只有柔軟,沒有兵式,我如何會登峰造極起來?」兩人齊道:「姊姊休謙,只要問校長先生,就知道了。」婦人聽畢,頓時兩頰緋紅,有些沒好意思起來。兩個再嘲笑一陣,也就退出。

  一時鄭天壽進來,婦人就哭訴其事。鄭天壽道:「他們有口,盡他們去說是了。橫豎年假了,你我聚的日子長呢。」婦人道:「章家這烏龜,來干涉起來如何?」鄭天壽道:「你只管放心,章淑人這廝不來便罷,他如要干涉你我,哼,哼!三寸丁谷樹皮武大郎便是他的榜樣。」婦人道:「你我還是住到母親家去,還是仍住在這裡?」鄭天壽道:「此間是學堂,總部恐有人來說話,住在岳母家最好。」婦人稱善。於是年假後,鄭天壽共這婦人,就在雄州居住。

  章淑人得了消息,三回五次派人來接,婦人推說假期補習,不能回家。淑人沒奈何,只得聽其所以。後來淑人的哥哥章谷盛,瞧不過起來,對兄弟道:「你這個人太忠厚了,妻子被連襟占著,竟沒法子管理麼?」淑人被乃兄說了兩次,只得硬著頭皮,自己去找。找到岳母家,這婦人卻避而不見,鄭天壽也不來招呼。淑人一個人在客堂中坐了許久,連鬼都不見一個,忽自笑道:「呆子,我又不是外人,他們不出來,難道我不可進去的麼?況我來找他,他如肯見我時,也不用來找了。」想畢,舉步向裡,一徑登樓。

  誰知鄭天壽伏在暗裡,淑人從亮處走來,如何會瞧見。看看相近,被天壽舉起手來,陡地一拳,打個正著。淑人驀然悟會,知道彼等不出相見,正欲己之入內也。忙著向外奔逃,鄭天壽如何肯舍,拔刀相追,口裡說:「今日殺掉你這烏龜。」一個前行,一個後逐。究竟鄭天壽做過強盜的,跑的如追風逐電般異常迅速,一瞬間已經追到,把刀略按一按,向後心颼的就刺。淑人忙著回身,恰恰刺在臂上,頓時鮮血直流。鄭天壽再要戮第二刀時,站崗警察已經聞聲而來,鄭天壽乖覺,看見警察走來,忙著避警察攙起淑人,喚乘街車送回家裡。

  淑人的哥哥谷盛,瞧見乃弟如此狼狽,詢問情形,淑人從頭到尾細訴了一遍。穀盛怒道:「此而不報,枉為丈夫!目下第一要著,先到雄州州官衙門去告發,抬著請驗,怕不扳倒他麼?」淑人道:「大難,大難!我聽說學界人員都與官府聯絡一氣的呢。」谷盛道:「恁他聯絡一氣,總也講個理兒!」淑人道:「我終不敢。」谷盛道:「助你一臂力是了。」於是兄弟二人做了個稟帖,直到州官衙門喊控。州官瞧過稟,驗過傷,立刻批准。向二人道:「此事如果是真,還當了得,你二人且退去候著。」

  二人應著出去,各頌州官明察不提。州官馬上簽票,飭傳尚德女學堂校長鄭天壽到案聽審。一時回報說:「鄭天壽患病,不能到案。」次日學界進了張公呈,說:「鄭天壽是日在南園與學界同人商議要事,自晨至暮,不曾離園一步,離園且不曾複,何能持刀逐人?章氏所控,必虛無疑。」州官接了學界公呈,遂把此事擱起不究。鄭天壽依然逍遙法外,無患無悉。章淑人見勢力不敵,只好飲恨吞聲。怎當得乃兄谷盛一再掇攛,淑人於是再到州衙去進催辦稟帖,州官終是給你個留中不發。

  谷盛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判刻幾張傳單,把此事宣佈開來。」於是一面印發傳單,一面派人去知照鄭天壽,說:「你如愛這婦人,只消償還婚費銀六百兩,此婦即歸鄭姓,章姓當出立離婚契。」鄭天壽接著此信,忙與婦人商議。在鄭天壽的意思,原要婦人自己拿出錢來了結此事,那知婦人也拿不出這許多銀子。婦人道:「你學堂開了近一年,銀子賺下不少,難道區區六百兩,尚拿不出麼?你若拿不出銀子,我的性命必給你送掉呢。」

  鄭天壽道:「我有銀子還等你開口麼?所有收進來的錢,都匯到梁山泊去了。此刻莫說六百兩銀子,即六十兩也難。你若有時最好,如果一時拿不出,且向岳母商借了,俟我有了錢,還他是了。」婦人無奈,只好去向母親商量。他母親道:「我的兒,做娘的又沒賺錢之人,所有你父親遺下的幾千兩銀子,這幾年的用度,連嫁你姊妹兩人,差不多完快了。此刻只有二百兩銀子,是我老來的棺材本,即全數給你,也屬不夠。你還是同姊夫商量罷。」婦人道:「母親,你既有二百兩銀子,何不拿出來給了我罷。你百年長壽後,橫豎有我們來收拾你呢。」他母親道:「唷,唷!我可不想,你們休來騙我!」婦人見不是頭路,回到房中,哭了一夜。

  次日章淑人又派人來催,說限三日繳銀。婦人見鄭天壽不肯拿出錢來,自己又沒有這注銀子,左思右想,沒有解免的法子。忽地心一橫道:「都是我自己造下的孽,:不如死了,省得拖累著人家。」想定主意,遂提筆寫了一紙絕命書,寫畢,把左手戴的金戒強脫下來,望嘴裡只一推,狠命咽下。正是:埋地下之優,土花長碧;灑生前之淚,絹帕成紅。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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