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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豹子頭手刃高衙內 花和尚棒喝智清僧(1)


  話說林沖掣出腰刀,欲到警察總局去找高衙內,戴宗忙著勸阻。怎當林衝動火時候,那裡阻擋得住?戴宗只得陪著同往,相機行事。林沖雖是東京人氏,只因變法時不在故鄉,所以警察局在那裡,不曾知曉,奔走了半個更次,總尋不到。意欲動問旁人,又是夜深人靜,路上絕少行蹤,林沖提刀躊躇。戴宗道:「教頭,你看月色漸西,約摸三更時候了,我們回招商去罷。」林沖道:「院長請先回,小可略遲一步。」戴宗道:「休恁般性執。」

  林沖道:「不然。念林沖本是個清白身子,只因高俅賊父子兩個設計陷害,弄得人亡家破,每想著時,毛髮直立。不能報雪此恨,枉為男子!況這廝留在世間,也無非為眾人之害,不除卻于大義上也說不過去。」兩人正在說話,只聽遠遠有呼喝之聲。打一看時,見一對燈籠,燈籠上貼有「警察總局」字樣,後邊一二十個警察簇擁著一騎馬,馬上騎著一個巡官,警服懸刀,得得而來。

  林沖道:「這不是高衙內麼?」說聲「慚愧!」舉起那把明晃晃腰刀,一個虎跳,縱將過去。那一二十個警察欲來攔時,被林沖大吼一聲,如空穀虎嘯般,震得兩旁屋瓦,嗡嗡欲動,早嚇得目定口呆,動彈不得。高衙內在月光下見是林沖,忙欲撥馬回走,那知執韁的那只手,酥麻的竟不能用力。說時遲,林沖輕舒猿臂,向上只一挾,那時快,高衙內如小雞遇著鷂鷹般,竟被輕輕地抓了下馬來,撳在地下。高衙內只叫得饒命。林沖把左腳踏住胸脯,用刀指著高衙內喝道:「你這忘廉鮮恥的小奴才,我幾曾虧待你,你卻恁般作惡,幾次謀害我性命!我欲饒你時,天理也難容你。現在為甚賊心不改,又欲陷害李巡士?我今日殺你,即為普天下除去一大害。你那滅倫絕紀的賊老奴高俅,我也斷送他與你一路走,你在陰間等著罷。賊小奴才,你既是好色貪花,我今日一法成全你,到陰間去做個色鬼。」

  高衙內見勢頭不好,口裡極喊:「誰人救我,賞銀一千兩!」那一二十個警察本待要來施救,卻都愛惜自己生命,見了林沖這般兇猛勢頭,誰敢近前?呆睜睜遠遠地瞧著。林沖罵了個暢快,把刀照著高衙內心窩裡「哢嚓」一搠,那血直濺出來,「甫」的一聲,濺了林沖一臉。林沖疾把高衙內首級割下,提在手裡,用刀指著眾警察喝道:「你們要死要活?要死時快去報信,要活時須聽我指揮,我林沖雖則粗疏,卻是個頂天立地男子漢,也知冤各有頭,債各有主,若傷你們一根毫毛,便不是好漢。倘欲逃走,高衙內就是榜樣。」眾警察在月光下見林沖一個血臉,圓彪彪睜著怪眼,形容可怕,齊道:「我等願聽英雄指揮,只求饒命。」

  林沖道:「你們引我去見高俅那廝,只說衙內受傷回來,但引出高俅,便饒放你們的性命。」眾人諾諾連聲。林沖回顧戴宗道:「院長請先回。」戴宗道:「我陪你同往。」於是警察依舊打著燈籠前走,林沖把血刀插入腰間,提了頭,緊緊跟在後面。戴宗隨著同行。林沖道:「你們那個亂說時,先吃我一刀!」眾警察齊道:「不敢。」

  時行到太尉府第,警察賺開門,報說衙內受傷回府,快請太尉出視。這時候,高俅尚未睡下,聞報兒子受傷,慌忙出視,連從人都不及多帶,只有心腹二三人跟著。出至堂前,忙問:「傷在哪裡?是乘馬跌傷的,是怎樣?」高俅這句話尚未說完,早見一個血臉漢子,把血淥淥一件東西直摜前來。高俅猛吃一驚,忙一閃時,這東西從耳邊直擦過去,覺得很是腥臭。正欲啟問,見血臉漢子大喊道:「高俅,認得林沖麼!」

  高俅嚇得魂不附體,思欲躲避,說時遲,那時快,林沖的一帶血腰刀,早到喉間「嚓」的一聲。高俅的頸上頓時添了個窟穴,吼了一吼,便與兒子高衙內一條路上去了。兩個心腹忙搶上前救時,林沖眼快,認得就是前年賺入白虎節堂的兩個承局,冤家相見,分外眼明,「尺、尺、尺」一刀一個,也結果了。原來這兩個承局,本陸虞侯家人,高俅因他有功,撥充自己長隨,今日果然跟到陰間長隨去了。

  林沖見大仇已報,心下十分暢快,回頭看時,那幾個警察不知那裡去了。隨問戴宗道:「這幾個沒用的滑賊,去了幾時?」戴宗道:「才去。」林沖道:「我們走罷。」遂一路走,一路把外衣脫下,將面上血跡揩抹了,把血刀也揩了個乾淨,將衣棄在地下,霍地回身道:「我們向東穿小巷走罷。」戴宗道:「教頭,為甚既向西,又反東邊行呢?」

  林沖道:「現在這幾個滑賊,必定回總局去報信,叫人來捕拿我們了。雖則不怕,究不免要浪費手腳。」戴宗道:「懂了,你拿血衣丟在西邊,是要他們向西追趕,我們卻安安穩穩回到招商。妙哉,妙哉!」說著時已進了小巷,二人踏月而行。見地下人影卻在東邊。霎時已到招商。跨進門,向床上一看,魯智深不知那裡去了,禪杖戒刀也齊不見。林沖道:「必定鬧出事來了,我們快去看!」院長戴宗道:「到大相國寺去麼?」

  林沖道:「魯師兄性急人,必在那裡無疑。」說著,二人重又出門。林沖忽地道:「院長且慢,我們的盤川銀兩不如帶在身邊,省得再來拿取。」戴宗道:「我們難道不回來麼?要緊他則甚!」林沖道:「院長你好不智,我們今夜在禁城裡闖下彌天大禍,殺掉太尉府一門四命,又要去相國寺鬧事,這裡的警察偵探,必定要四路查搜,及到各招商來探問,豈不要著了道兒?我們還等著做什麼?」戴宗道:「教頭說得是。」二人疾步回身,取了銀兩,拴在腰裡,放開腳步,投向大相國寺來。

  行到寺門,只聽得裡邊反沸盈天,林沖、戴宗連步搶入。只見裡邊火把通明,一二百個僧人,四五十個無賴,都執著杖叉棍棒,圍住智深廝打。智深仗著禪杖,東摧西擊,所至披靡,健的如猛虎一般。

  原來魯智深睡在床上,並不曾睡熟。聽得林沖、戴宗出去賞月,他就霍地坐了起來,佩了戒刀,綽了禪杖,出門就走。客店小二問:「和尚那裡去?」智深道:「洒家也去玩月。」店小二暗告主人道:「這個和尚與兩個客人,恐不是好路道,為甚都要夜間出去?」店主人道:「咱們只要賺他的錢,管甚好路道不好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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