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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張剃頭出盡當場醜 胡太守偷窺隔院春(2)


  鹹貴著急道:「不要走,不要走,果然沒人,就叫張司務來湊一個數罷。」

  春泉道:「張司務又是誰?」

  鹹貴道:「你不要問是誰,儘管有人來碰和是了。」

  春泉就不言語。鹹貴匆匆走到裡頭,灶上阿土生瞧見,忙站了起來,問老爺要什麼?鹹貴道:「你給我快去喊剃頭張司務來,要緊要緊,快快快。」

  阿土生道:「老爺的頭昨天才剃呢,今朝又要剃了麼?」

  鹹貴道:「不是剃頭。」

  阿土生道:「姨太太要打辮麼?」

  鹹貴道:「也不是打辮,你叫他快點子來是了。」

  阿土生詫怪道:「不是剃頭,不是打辮,叫張司務來做什麼?」

  鹹貴怒道:「叫你去喊就去喊是了,多問點子什麼?」

  阿土生應著自去,一會子,張剃頭挾包而來。鹹貴道:「張司務你來了,包放著,叉麻雀去,叉麻雀去。」

  張剃頭聽了一怔,忙問和那個叉麻雀?鹹貴道:「我因為氣悶不過,邀兩個朋友來叉麻雀解悶,偏偏邀不齊集,三人缺一,你想難過不難過?」

  張司務道:「三缺一,果然是最難過不過的事情。」

  鹹貴道:「你能夠明白到此就好了,我曉得你打幾隻牌,總算還不差什麼,所以叫你來補這一缺,湊成功一局。」

  張剃頭驚道:「小人是何等樣人,敢和老爺們叉麻雀?」

  鹹貴道:「這又礙什麼?所說賭場沒上下,並且他們也不曉得你是剃頭司務,你不要響就是了。」

  張剃頭道:「小人終有點子膽怯。」

  鹹貴道:「放大膽子,怯些甚麼?」

  張剃頭才勉勉強強答應了,跟著鹹貴到書房,認得一個是電報局賈老爺,一個濃眉大眼的卻不認識。鹹貴道:「人齊了,人齊了,可以攏局。」

  春泉道:「此位何人?尊姓台甫,還沒有請教。」

  張剃頭頓時局蹐無地,不知怎樣回答才好。鹹貴道:「他也姓張,打兩張牌還可以。」

  春泉道:「是貴本家?」

  鹹貴聽了,面孔也慚慚紅起來。箴金道:「我們扳莊罷。」

  春泉道:「咸翁這位貴本家,既是麻雀好手,倒要領教領教了。」

  四人扳莊入座,碰起和來,鬥過兩圈,倒也沒甚進出。忽報胡大人來拜,鹹貴未及起迎,胡大人已經跨進來了。眾人抬頭,見那胡大人頂帽補服,客氣異常,見了眾人,逐一打躬為禮。春泉箴金也忙打躬還禮。張剃頭嚇得一身冷汗,連忙站起身,躲過一邊,直挺挺的站著。胡大人詫異,忙問:「此位何人,為甚這般的見拒?」

  張剃頭囁嚅道:「小人是個剃頭司務,大人和我打躬,不用折殺小人麼?小人家裡還有個十八歲標緻表妹呢,折殺了叫那個去受用?大人你這個禮,行得真是黃鼠狼爬在雞籠上,不懷好意。」

  眾人聽了,一齊大笑起來。春泉才知這位貴本家是做待詔的。胡大人笑道:「咸翁益發高貴了,連剃頭司務都相與起來。」

  箴金攙言道:「雅士先生,你不要看輕了他,任是王侯將相,見了他沒一個敢不低頭呢。這個身分,比了你我就要高起許多了。」

  胡雅士又大笑不已。鹹貴道:「雅翁今天怎麼公服光臨?」

  雅士道:「好叫咸翁得知,藩脾已經掛出來了,兄弟特來辭行。」

  鹹貴道:「恭喜恭喜。兄弟沒有知道,欠賀得極,欠賀得極。雅翁榮任是那裡?」

  胡雅士道:「是厘局差使。」

  此時張剃頭早趁大家講話當口,一溜煙逃去了。賈箴金道:「兄弟在一家春設個便酌,務懇雅翁賞個光。」

  隨向春泉鹹貴道:「奉屈二位作陪。」

  胡雅士道:「謝謝了,兄弟末班車就要上省的。」

  賈箴金向鹹貴道:「費心替兄弟代勸勸駕。」

  鹹貴道:「雅翁既然就要動身,我看恭敬不如從命,箴翁就不必客氣了罷。還是兄弟來作個小東,略備水酒一杯,也不添請別客,就這幾個人,在這裡敘叔如何?」

  箴金心想,唷唷,你倒會得奉承呢,我總算可以的了,誰知你竟跑在我前頭。只見胡雅士道:「咸翁。你我知交,何必鬧這餞行的故套?」

  鹹貴道:「算不著什麼餞行,無非敘敘罷了。」

  胡雅士道:「既然這樣,兄弟也不客氣了,請就擺起來,兄弟吃了便行。」

  鹹貴喜極,就叫阿土生到雅敘園喊一席菜來,趕快趕快。阿土生應了一聲,如飛的奔了去。一會子,酒菜送到,鹹貴就叫把檯面擺起來,一面按席敬酒,果然不請別客,賓主四人,說說談談,異常有興。胡雅士舉杯在手,一飲而盡,很有洋洋自得的意態,笑向鹹貴道:「現在世界,官真是難做,咸翁是閱歷過來的人,此中況味,瞞不過你。兄弟此去,雖蒙著聖恩高厚,仔細想來,究竟沒什麼意思。像我們舍弟,在山西地方,總算有著丈人的靠山,尚且弄不下呢。他的丈人,是山西很紅的紅道台,在撫院跟前真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今回舍弟鬧出了個小小亂子,尚且彌縫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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