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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費太太欣逢大王會 梅心泉拳劃滿堂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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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鳳姑道:「你說笑話,梅心泉昨天鬧的才是笑話呢。喝得個稀泥爛醉,躲在酒店裡地上,眾人扛著他送來送去沒處送,幾乎弄到巡捕房裡去。虧得碰著了我們老人家,才把他送回了公館。」 費太太道:「梅心泉酒量很豪,如何會醉得這麼地步?」 周鳳姑道:「梅心泉這人本有點子怪氣,他的言談舉動總是另有一工。前兒在我們家裡叉麻雀,贏了三百多塊錢,他就拿了錢獨個子走到王寶和酒店裡,踞坐獨酌,喝了兩三斤花雕。忽地發起性來,喊了堂倌來,問『樓上樓下共有多少酒客。』 堂倌道『現在正上市時光,約摸總有兩三百人麼。』 心泉道『樓上樓下眾酒客喝的酒錢,通是我的,你去關照一聲。』 堂倌聽了這種不可思議的吩咐,怔怔的只向心泉瞧看,一聲也不言語。心泉道:『只顧向我瞧什麼,向你講的話聽見沒有聽見?』 堂倌道:『老爺是真話是玩話。』 心泉笑道:『怎麼連我的話都會不信起來,可見你們這種人都是說謊慣了的。你去喊帳房來。』 堂倌聽了,半疑不信,只得到帳房裡,向帳房道:『上頭有一個酒客,來得有點子尷尬,說他癡不像癡,說他呆不像呆,對我說今日樓上樓下眾酒客的酒錢,通我一個子來惠帳。我見他身上衣衫又不十分闊綽,問了他一句是真是玩,他就把我排喧了一頓,現在請你老人家自己去定奪。』 帳房道:『管他癡的呆的,只要他拿出錢來就完了。』 堂倌道:『我看他身上這幾件衣服剝下來不值幾個錢,就告他到巡捕房也不過關這麼幾天,酒和菜吃了人家肚子裡去,挖是挖不出來的,這事你老人家自去做主,我可不敢管。』 帳房道:『你說的也是,我去瞧瞧,這個人是甚麼樣子?再行定奪罷。』帳房跟著堂倌走到樓上,向梅心泉打量了一會子,開言道:『堂倌說尊客要替眾酒客會帳,可真有這句話?』 梅心泉道:『你是何人?』 堂倌道:『這是我們帳房先生。』 梅心泉聽畢,並不回話,隨在身邊摸出一卷鈔票來道:『這是一百塊錢你先收著,不夠吃過後再找。』 帳房見了花刺刺的鈔票,頃刻眉花眼花,點了點數目不錯,忙問可要出一張收條。心泉笑道:『怎麼這樣的小派,收著就是了,何必多嚕嗦。』 帳房就叫堂倌一桌桌酒客前去知照,說酒錢有了,通是靠陽臺穿布馬褂那位爺會去的。堂倌尊命去知照眾酒客,無一個不稱奇怪,都起來向心泉道謝。有幾個並過來周旋請教心泉尊姓台甫。 心泉笑道:『喝杯巴酒,值得甚麼,何用稱謝。我也叫一時興之所至,更不必稱名道姓。眾位,來來來來我和你們劃幾拳,大家熱鬧熱鬧。』眾酒客都各歡喜,於是你也伸手來劃,我也伸手來劃,五魁八馬平拳三星之聲,喧然震耳。 梅心泉雙手並舉,十指齊張,卻還照顧不暇。(有趣有趣。妙人,妙事,妙筆,妙文。)贏著便劃,輸著便喝,直鬧到夜。也不知喝了幾多的酒,喝得身子站都站不住,卻還張手亂著劃拳。劃到後來,頹然醉倒,呼呼地臥在地板上。眾酒客都想散去,堂倌攔住道:『這個醉人睡在這裡,如何處置?』 眾人道:『我們不認識他。』堂倌道:『你們酒怎麼擾他的。既然不認識他,就不該把他灌得稀泥爛醉。』眾人沒的回說,只得把心泉抬著出門,想送他回公館。怎奈不知他公館在那裡,送來送去送了好一會,剛剛碰看了我們老人家,才把他送回了公館。」 費太太道;「梅心泉真是個奇人,幹出這種奇事來。慢說沒有瞧見過,連聽也沒有聽見過。」 趙三寶道:「周小姐所講的梅心泉,可就是發起國貨會的梅心泉?」 鳳姑道:「正是此人。」 趙三寶道:「這梅心泉真是罷了,慣會殺風景。去年秋季裡大跑馬,人家興興頭頭,打扮好了,坐馬車兜圈子。他老人家也軋在裡頭,出起風頭來了。」 費大小姐道:「他有錢出他的風頭,你有錢出你的風頭,兩不相干,你怎麼忽的要禁止他。」 趙三寶道:「你知道了也要不服氣的,你道他真個出風頭麼,無非要敗掉人家的興致。梅心泉這廝,預定了二十部絕斬絕斬橡皮輪皮篷馬車,到跑馬這幾日,他自己並不去坐,卻喊了幾個推小車江北佬和花煙間裡的爛汙貨,一男一女,合坐一部馬車,二十部馬車,共載了四十個怪模怪樣怪醜不堪的怪東西,軋在出風頭隊裡,也出他的怪風頭。到了張園,也在安塏第泡茶。那衣香鬢影,極繁華極富麗極潔淨的地方,忽然軋了這麼一班惡魔在裡頭,晦氣不晦氣,懊惱不懊惱。跑四天工夫馬,四天都是這樣,你想可惡不可惡。」 費太太道:「這真是可惡,不知他為甚要這麼的擾。」 趙三寶道:「當時大家不曉得,後來才知春季裡跑馬,梅心泉同著太太在張園泡茶,因為梅太太衣裳不時路,被幾個滑頭譏誚了兩句,心泉恨極了,特地想出這個惡計來報仇。」 葉小月道:「這個人真是個惡魔,文桂香也吃過他的苦頭呢。」 醉芳樓道:「文掛香怎麼也會吃起他苦頭來?梅心泉這人應酬場中是不很來的。」 葉小月道:「此人慣會替朋友打抱不平,有一個江西綽老,在桂香身上花掉了一二千洋錢,想轉桂香的念頭。碰著這桂香,也是刁鑽不過,偏偏推三阻四的不肯。」 大姨太道:「為甚不肯?」 葉小月道:「想來總為這綽佬土頭土腦,土的利害。江西佬偏偏是心泉的朋友,哭訴了心泉,心泉就想法子把桂香擺佈,叫江西佬在桂香院中擺酒請客。這日齊巧是宣卷日,江西擺的是雙台,請的客人你道是誰?」 費大姨太道:「我又不在席,這個我如何會知道。」 葉小月道:「請來的客人真叫做體面,都是些拉包車、拿轎飯帳朋友,吃起來那副狼形極相,真是難說難描,咬嚼的聲音連房門外都會聽得。」 費大小姐道:「難道這江西佬自己也與這些人同席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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