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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老英雄縣監遭慘弧 小俠女黑夜報親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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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下錢瑟公道:「柳女士改扮男裝,這裡頭還有一重公案。柳女士原籍是安徽,家裡有好幾百畝良田,日子也很可以過得。只因他家的住宅,與一土豪家地界相連。這土豪是很有勢力的。這年土豪要築造花園,嫌地方小,派人來和女士父親商量,叫他把住宅讓賣。女士的父親也是個古板朋友,回說『要我變賣房子,時光還早呢,到我沒有飯吃時光再議不遲。』 派來的人碰了這個釘子,回報土豪。土豪再叫人去說,『不肯賣也不敢相強,只是本宅要築造花園,這塊地倒又勢不能不用,現在本宅主人情願把東門外新造—所房屋,與府上相換,府上得著了新房子,本宅也得用了地皮,一舉兩得,你道如何?我看這事府上很合算,既避了變賣祖產的壞名聲,又自得了很好很好的新宅子,又與本宅主人拉了個交情,以後你與人家有甚事情交涉起來,人家知道你與本宅主人相好,也懼怕你三分呢。』 卻被女士父親呸了一口道:『住嘴,你睜眼瞧瞧我是什麼人,可是要仗你狗主人臭勢的麼。別人怕你們主人,我偏不怕。別家同我說倒還有個商量,偏是你們我偏不讓。我住自己的屋,吃自己的飯,你們拿我怎樣。你回去向你那主人說,說是我講的話,這幾間破房子是祖宗遺傳下來的,片瓦塊磚,都不肯讓給人家,那怕是金子打造的房子,也不願調換。你下次也不必來了,我的拳頭可是不認識你的。』一頓臭駡,罵得來人抱頭鼠竄而去。 土豪怒道:『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好意和他商量他倒這個樣子,那還了得。我治不下他,還好對付別人麼!』於是設下個毒計,叫人偷偷的到女士家去種了點子贓,知會縣裡說女士父親是個強盜首領。 縣裡于土豪,本是奉令惟謹的,當下就傳齊了快班皂班壯班,親自帶著,到女士家。把前門後戶圍了個鐵桶相似,呐喊聲,一齊打進。女士父親從睡夢裡驚覺,跳下床來,鋼鉤鐵尺像雨點般上來,兩腿上早著了三五下。 女士父親不知是衙役,拿出看家本領,一飛腿早踢倒了三四個。眾差役齊喊:『王法都沒有麼?縣大老爺在此。』 女士父親本是極守公奉法的,照他父女兩人的本領,休說這幾十個差役,就是千軍萬馬也不在心上。現在見縣官在此。知道必是官司臨頭,好在自己並沒有做過違條犯法的事,心下倒也坦然,就低頭垂手,悉聽他們擺佈。上鏈鎖頸,像牽羊般牽到衙門裡。 知縣坐堂審問,問他為甚做強盜。女士父親道:『子民一競奉公守法,從不為非作歹,大老爺強盜的活,從何而來?』知縣道:『本縣親自訪聞的,現在你家搜出贓證,你這廝還想抵賴麼?』隨叫把搜來的贓物給他瞧看,早見差役拿出一個袱包,當堂打開,見裡頭是銀盃、銀碗、金鐲、金戒、沉香朝珠、翡翠翎管各樣珍寶都有,還有幾件衣服。女士父親道:『這些東西果然不是子民之物,但不知怎樣會在子民家裡的,子民自己也沒有明白。』 知縣道:『要你明白也不難。』隨向籤筒裡抓出一把簽,擲下道:『與我重打這廝。』 女士父親道:『大老爺,子民究犯了何罪?要蒙大老爺賞刑?』 知縣道:『你這廝做了強盜,現放著真贓實據,還敢假作不知麼?』 女士父親道:『大老爺冤枉的很,冤枉的很。』知縣不去理他,只拍著旗鼓催快打。眾役不由分說,早把他拖出天井,頭向北,腳向南,橫撳在地,一五—十,著實奉敬,女士父親迸住氣,一聲兒不言語。怒得知縣連喝重打。只聽豁喇一響,衙役手裡的板子卻早截作兩段,瞧女士父親時,依舊白印都不曾起一個。 知縣叫換大板再打,女士父親是有功夫的人,這種竹板子那裡在他心上。不到一個鐘頭,早斷了十多條板子。知縣怒極,叫取夾棍上來。兩旁的皂隸吆喝一聲,把夾根向堂上只一摜,知縣問道:『招不招,不招就要用大刑了。』 女士父親道:『子民沒有犯事,招出點子甚麼來?』兩個衙役,扳翻了女士父親,把他兩個腿子套在夾棍裡,問他招不招,索性不開口。知縣吩咐用力的夾,兩個扯繩的衙役,用力把繩一收,只聽豁喇的一響,那夾棍迸了六段。知縣叫換取新夾棍來,如法炮製的再夾。誰料繩子一收緊,又是一聲響,夾棍又迸斷了,知縣道:『這廝很有點子功夫,這種扶胃健脾的刑罰那裡配他胃口。左右快生起火盆來,請這廝享受滿天星滋味。』 這滿天星是最利害最殘酷的一種私刑,恁你銅皮鐵骨的英雄,一見了也要魂飛魄散,是用一盆很旺很旺炭火,燒著幾千個銅錢,燒的紅透,把犯人剝精赤了身子,卻把紅透的銅錢用鉗鉗著,蚩蚩的直燙。 當下這瘟知縣用滿天星私刑,把柳英雄燙得個皮開肉爛,焦臭異常,昏過去了好幾回。好個柳英雄,索性橫了心拼著一死,悉聽他們擺佈。咬緊牙關,一聲兒不言語。知縣治的有點子嫌煩了,叫且收在監中,過天兒再審。 柳英雄收了監,土豪又叫人向柳女士道:『如肯把房子相讓,你老子的官司本宅主人可以替你們彌縫。』 柳女士到監裡探望父親時,乘便把這節事回了。柳英雄道:『甚麼官司不官司,這節事,大約就是這廝擺佈出來的。他想我怕吃官司,就肯把房子讓給他了。我情願拼掉這條老命,祖宗傳下來的房產,一尺一寸都不敢喪掉。我活著一日,就保守一日。他要謀我,等我絕了氣再看罷。兒呵,這幾間破屋,你不要看輕了。一塊磚頭一片瓦,都是你祖宗心血氣力掙來的,在我手裡喪掉了一磚一瓦,我便對不起祖宗,我便是祖宗的不肖子孫。』 柳女士道:『父親現在在患難之中,總要先求解免的方法。照孩兒看來,暫時應允他,倒也未為不可。』 柳英雄道:『這是我寧死不為的。』柳女士沒法,又勸越獄逃遁。柳英雄道:『這更不對了。你枉做了我的孩子,連我的性情都沒有識著麼。我逃走了,可還成什麼英雄。並且官府拿我,是說我做了強盜,一逃走情形更像了,倒授了他們口實。我雖然偷活著一條性命,無端的背這惡名,也很沒趣味兒。而況眼前又沒有審實,瘟宮雖然強橫,總不見為沒有審實口供就為無端定罪的。我這條命,或者還不至喪掉也未可知。』 女士見老人家執意不從,只得罷了。那裡曉得土豪得著回絕之信,馬上改變方針,賄買了獄官,叫把柳英雄活活處死。做官的人,眼睛裡本只有銀子兩字,聽說有得銀子到手,早喜的心癢難抓,卻故意做出點子生意經,向來人道:『煩你上複貴上,這樁事我可不能夠遵命,活剝剝一個拳捧名家柳英雄,就這麼弄死他,好似罪過一點子。我現在五十二歲了,通只一個三歲的小孩子,為了這小孩子也應得修修呢,沒的倒幹這害理傷天事情。』 那來人也很是來得,聽了話就笑答道:『你老人家的話何嘗不是,只是敝上與你老人家,一竟很要好的,現在頭回兒煩你這點子事,你老人家就不肯幫忙,敞上素來最是多心,他不道你怕罪過惜福,只道你瞧不起他呢,恐怕於事實上,你老人家未必有甚利益。講到天理兩個字,本是沒有對證的。別的且不必說,只要瞧我們大人,孽要算作的了,拆散了人家多少夫妻父子,謀占了人家多少田畝屋產,人丁恰又興旺。你老人家還迂點子什麼?』 獄官道:『你的話也是,在你貴上跟前,管不得什麼罪過不罪過,我只好拼著折點子福壽幹一干了。只是我不過是吩咐一句話,動手卻要他們動手的。光只二百塊洋錢,怎麼能夠分派呢。監裡頭上下三等的口碑,都要照顧到,並且弄掉後,鄰封來相驗,仵作一面也要弄妥,一面不平伏,發作起來,大家都脫不了干係。』 來人道:『你老人家的話,明白的很。仟作一面呢,我們自己料理,不敢煩你老人家操一點子心。這二百塊錢,一百塊是孝敬你老人家的,一百塊作為監裡一切開銷。你老人家斟酌著行罷。』 獄官道:『我同貴上是至交,就白當當差也不在乎。只是二百塊錢,監裡開銷怎麼開銷得來,這數目總要好好增加起來。』 來人道:『大約要幾許才夠開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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