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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督部堂頒出取締法 平安裡飛來暗殺彈(1)


  話說子玖聽士諤講了一段三代同科故事,笑道:「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聽了此事,覺著兄妹通姦竟不足為奇了。」士諤道:「什麼兄妹通姦?你方才不是說弟昆合姘一婦麼!」子玖道:「弟兄合姘一婦是今日親眼瞧見的,兄妹通姦又是一事,是前天有個朋友講給我聽的。」士諤道:「兄妹通姦,真是人倫大變了!」

  子玖道:「文姜與齊侯不是兄妹麼,這個人總算是稱古則先呢!廣東庵埠地方有一個姓翁的算命先生,手裡著實有幾個錢,生有子女兩人,兒子年紀十八歲,女兒只有十六歲。這年鄰居人家忽見他的女兒肚子彭亨起來,不覺都懷了疑,細細一察,才知是兄妹通的奸。於是商量通了,等他們鴛鴦交頸時光,一聲胡嘯闖進去,雙雙的捉住,捆縛了個結實,要沉到河裡頭去洗洗人道的羞辱。嚇得算命先生頭碰得像搗蒜一般,情願罰款了結。眾鄰居宗旨本不過要敲幾個錢竹杠,銀子到手,自然也不說什麼了。於是翁瞎子就把兒女配成功了一對,成就他一雙兩好。」

  士諤道:「一切稀奇古怪事情都在淫欲上發生出來,可知淫欲實是人類的公敵,怪不得釋迦要創議『絕欲』。」子玖道:「這真是不差的。還記得前年子送李厚卿回南陽去,碰著一樁極野蠻事情,也就為這淫欲兩個字。」士諤道:「哪個李厚卿?」子玖道:「是青浦『恒大當』裡一個夥計,他是南方人,為人倒極有義氣,與我很是合的來。這一年他患了個肺癆症,在店裡頭延醫服藥總沒甚效驗,就請假回去調理。我因他路遠迢迢,不放心叫他一個人趕路,所以陪送著他回家。到了南陽,我就耽擱在他家裡頭。

  「有一天,記得是八月廿三,我吃過了早飯,到街上去閒逛。忽見街上人三四個一隊,五六個一聯,都急急的奔向前去,好似赴什麼盛會似的。我就問店家:『今天有甚事,這些人都去瞧什麼的?』一個老人告訴我:『這是從來沒有的稀奇事,參府單老爺埋活人呢!』我聽了不勝駭絕,暗想光天化日之下,通都大邑之中,哪有這種橫幹法紀事情,遂問在哪裡活埋。老人道:『東關外,我路徑是不熟悉的。』幸得去的人多,就跟著眾人行走。

  「行到那裡,果見人山人海,擁擠異常,只聽眾人道:『來了來了!瞧呵瞧呵!』背後的人就拼命湧上來。我此時擠在人叢中,身子都不能夠做主,前後左右都是人,只得任著人潮湧上湧落,兩隻腳好似沒有站著地一般。只見萬頭攢動,都說來了來了。其實來點子什麼,一些都沒有瞧見。我掙扎了多時,總算被我擠出人叢,那腳上的鞋子卻已失掉了一隻。

  「忽見那邊一二十個穿號衣的兵士,簇擁著三個人來。遠遠望去,仿佛是兩男一女,三個人手腳都捆縛著,兵士把他抬著行的。等到近了,才知一個是老頭兒、一個是小子、一個是女子,衣服上都是血污,嘴裡頭都喊著『救救呵!救命呵!』聲音兒很是淒慘。我這時候眼淚幾乎落出來。最奇怪不過的,那幾個扛抬的兵士竟像沒有聽得,盡他們喊著,盡是不睬,霎時間已扛到人多所在去了。怎樣的活埋,我一因人多擠不上;二因慘不過,不忍去瞧。所以沒有看見。

  「一會子兵士散了,瞧的人也漸漸的散了。走過去一瞧,果見義家裡頭擁起著三堆簇新的新土堆。我詢問旁人:『這三個人究犯了什麼彌天大罪,受這樣的慘刑?』就有人告訴我:『本城參將單老爺是旗下人,他家的通房大丫頭與跟班姘上了,恐怕單老爺得知了要大不答應。兩個人商量通了,滑腳奔逃到一什麼縣界,被地方上盤查住了,稟明縣令。縣令詢明是單將軍丫頭,立即派差解送前來。那跟班早于盤查時光逃掉,所以解來只有丫頭一個人。』

  「單參將一見大丫頭就恨得要死,喝令兵士把她的衣服盡都脫掉。兵士不敢待慢,把大丫頭上上下下衣服脫了個精光。單老爺喝叫吊起來重打,兩個兵士各執了指頭兒一般粗細的藤條,一前一後,呼辣呼辣狠命抽打,抽得身上的肉一塊塊飛下來,濺了一地的血。兩個如狼如虎的兵士手臂都抽得酸了,方才住手。瞧大丫頭時,已只剩一絲半氣了。

  「單老爺再叫把跟班的老子、兄弟捉來拷打。可憐他老子已經五十多歲的老人,他兄弟才只八歲一個孩子,跟班拐丫頭不拐丫頭,夢都沒有做著,哪裡會知道。單老爺卻不管他知情不知情,捉到就喝問:『你兒子做得好事,現在哪裡去了?』老頭兒剛回得一句小的沒有知道,單老爺冷笑道:『你不知道很好,我自有法子會得使你知道。』又厲聲喝問小孩:『你哥哥現躲在哪裡?快說快說!』小孩子早嚇得話都回答不出。單老爺道:『與我都吊起來抽!』於是老頭兒、小孩子也同大丫頭一般,被兵士剝掉衣裳,高高的吊起,也是一頓藤條,抽得個半死。單老爺怒仍未已,叫兵士把三人捆縛個結實,扛到東關外太山廟後面義塚墳上,掘了個大坑,一齊拋下活活的埋死。

  「雲翔,我當時聽了這一番話,憤得個極頂,要替他們伸冤復仇,卻又人地生疏,無從設法。沒奈何只得寫一封信到報館去,也沒見他們登出。現在想得起來,單參將雖是殘酷不仁,倘使跟班與大丫頭不犯淫欲兩個字,總也不至於這樣的結果。」

  士諤道:「哎喲!七點半鐘了,鎮日閒談,連夜飯都忘記吃了。」子玖道:「你我幾個人都患的是談癖,聚在一塊兒成日成夜談得起,再也不會曉得餓咧,倦咧!」當下吃過夜飯,遂各解衣睡覺。到明朝出去打聽,曉得市面風潮已經平靜點子了,那報紙上卻沒有登載,為的是恐怕人心要亂。又過了幾天,新道台也來了,南京制台也來了,市面頓時大定。這日各報上都載有制台維持市面的辦法、取締錢業的條規。那十三條取締規則定的更是美善。看官們不信,編書就抄錄出來給你們瞧瞧就曉得了,那報上載著的是:

  滬道移會商務總會雲:為移會事,宣統二年九月十八日,奉兩江督憲張開。上海市面錢莊倒閉,牽動匯號,以致金融阻滯,周轉不靈,各業同受震動。本大臣遵旨來滬駐查,設法維持。連日接晤官商,察訪情形,並經英領袖總領事、德領事官暨英商「滙豐銀行」總理、「怡和」總理來轅商論,均以規複華商與洋商交易信用,以期流通市面為要著。查上海商務,華、洋流轉向以拆票莊票為憑,以至華商莊號匯劃法亟應設法挽回,以致商市機關。錢莊銀號實系各業交往之樞紐,自應就銀錢各莊號嚴密取締,務使底蘊秩序、明白了當,維持方有把握。茲特參酌承議,擬訂取締條規十三款,責成上海關道會督辦分商會暨南北市錢業董事迅速妥籌辦理,一面並將各業分別查明,限三日內詳細稟覆,以憑核辦等因。並奉抄發條規到道,除移行外,合抄條規移會。為此移請貴總商會查照,妥速籌議複道核轉,仍將各業到日查明見複。憲限甚迫,幸勿稍稽,望切施行,須至移者。計抄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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