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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醫藥發明肝風滅火 見財起意硬做姦情(3)


  一帆道:「雲翔何必替旁人擔憂,且聽我講下去。」

  士諤道:「並非我替旁人擔憂,王石君實是可殺,可殺的很!」

  一帆道:「你又不能殺掉他,白說他則甚?」

  士諤道:「你快講吧。」

  一帆道:「幸虧這小孩子嫌生鴉片煙味苦,哭著不要吃,沒有吃下,總算還沒有成事。那時史景法便到陸氏娘家去報信。陸氏娘家曉得了,立刻叫了十多條壯漢,奔到王家,把木籠搶了來,連王石君一併捉住,抬進城,徑投縣衙門控告。無錫縣親命開放木籠,安慰了幾句,叫陸氏的父母把陸氏帶回去調治,搶去各種東西一齊追回。又要詳革石君功名,經他再三苦求,才能夠薄責了事。」

  士諤道:「這種狗都不如的人還有甚功名?」

  一帆道:「聽說是增生呢。」

  士諤道:「偏是讀書人,偏是親骨肉,偏會幹這忍心害理勾當!倒是生意人,倒是朋友,倒會幹光明磊落事情。」

  一帆道:「這也不見得。」

  士諤道:「你不信,我講一個人與你聽。南市悅昌洋貨鋪老闆華國光,你道他是什麼出身?三十年前是城隍廟裡討飯的化子呢。」

  一帆道:「這又何足為奇,俗語說『叫化子丟掉棒就是好人』。」

  士諤道:「發跡原不足奇,所奇的,他的發跡是全靠著忠義兩個字,這便是上海富翁中絕無僅有的。並且他不要發其財,那財星自會跟著他不肯走開。這種人的行為編入縣誌中,連縣誌都增添許多光彩呢。」

  一帆道:「不要含蓄停頓,做出許多章法了,請你快一點子講吧。」

  士諤道:「國光原籍是廣東潮州府,十六歲上跟隨娘舅上海來謀幹,哪知生意沒有謀著,娘舅在客棧裡病倒了,延醫服藥,一點子沒有效驗,白著眼睛去了。國光哭了一會子,就把娘舅和自己的行李、衣服當了個乾淨,置辦衣衾棺木,成殮了,抬到潮州會館暫行停放。只是自己伶仃孤苦,張開眼沒個親人,生意又尋不找,回去又沒有盤費。中客棧住不起,換小客棧,後來小客棧也住不起了,就此流落著東飄西蕩,做了個叫化子,在城隍廟裡求乞。

  「一日雪天裡,進廟的人少,討來錢不夠一飽,餓得肚子咕嚕嚕咕嚕嚕,響一個不已。身上萬分寒冷,偏那西北風緊對著自己『呼呼』狠命的吹,好似曉得窮人沒有衣穿,特行欺侮以顯其威力似的。華國光縮成一團,躲在廊簷下瑟瑟不已。瞧那天時,黃漫漫的一點子晴光都沒有,雪花亂舞,大的如手掌,小的如鵝毛,紛紛亂亂,下得很是高興。一陣風來,屋面上積雪夾著風勢直打向面前來。國光打了個寒噤,不禁道:『凍死我也,凍死我也。』回想二年前在家時光,陪著父親擁被誦書,何等的快活!只有幾多時候,我已變成這個樣子。再過一年又不知怎樣,到明年今日,我還是仍舊在這裡做化子還是有別的事業做?父親去世才二年,我已做了化子。到今日追想從前,才曉得當時飽暖無憂都出父親的恩賜,當時昏昏懵懵,受福不覺。

  「正想著,只見一人打著傘忽的進來。國光心想:這麼大雪天還有人來燒香,足見天不絕人。不免奔上去乞幾個錢,買一碗粥吃。見那人已進了大殿,隨步跟去,忽見那人身上落下一件東西,那人卻沒有覺著,一意的前行。國光趕上一步,見是只綠色小皮夾子,拾起來一捏,裡頭仿佛是紙頭,扭開瞧時,十元的鈔票四張,還有兩張支票,幾個銀角子。國光喜道:『老天憐我窮苦,特地賜這許多銀子,我拿著這注錢,做生意也好,回廣東也好,從此可以丟掉棒不討飯了!』忽轉念道:『不好,我拿了他的錢,此人是富翁還好,倘是經紀人,靠這幾個錢做資本的,我活了命,他不喪了命麼?快還了他吧。』抬頭見那人已進了寢宮,急急追上喊道:『前面那位先生!你丟了東西沒有?』那人回頭,見是個化子,一個不高興,回說:『沒有丟什麼。』國光道:『沒有丟什麼?這綠皮夾子……』說著把綠皮夾子一揚。那人一見綠皮夾子,忙道:『哎喲,這是我的。』說著,伸手懷中亂摸,連說:『果然是我的,果然是我的。我裡頭有四十塊錢鈔票,一百五十四兩銀子支票,還有六個角子。』國光道:『很對。先生,你點點,可錯了沒有?』說著把小皮夾子遞了過去,那人開開來一瞧,見一點子不錯,喜歡得什麼似的,就在四十元鈔票裡頭抽出兩張,共是二十塊錢,授給國光道:『給你買件冬衣穿穿。』國光笑道:『多謝先生。我倘要你的謝金,方才這皮夾子也不還你了,難道我窮的這麼著,還嫌錢多不成?』」

  一帆道:「華國光真是可兒。後來怎樣呢?」

  欲知士諤如何回答,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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