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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他鄉遇舊友陋室春生 懸榻留嘉賓故人情重(3)


  子玖笑著,到賬房裡去算帳,算了好半天,不見回房。忽聽鼎沸也似鬧將起來,聽一聽這聲音,正是賬房裡出來的;房門外,撻拉撻拉許多腳步聲,奔向外去了。

  士諤道:「不好了,不要子玖算帳算帳,和賬房先生爭鬧起來了。」

  一帆道:「不很到上海的人,論不定就要鬧出亂子來,我們快瞧瞧去。」說罷,向外就走。

  士諤拽上房門,跟到賬房。只見黑壓壓擠了一間的人,三、五個包打聽打扮的人向賬房呼喝:「交出老闆娘來!」賬房先生嚇得面如土色,一句話都回答不出,還有一個穿短衣的,卻被警察模樣的人一把抓住著。士諤、一帆都莫名其妙,回頭見子玖就在旁邊,士諤道:「你倒寫意,瞧熱鬧兒,我與一帆急煞,只道你鬧了亂子呢。到底怎麼一回事?」子玖道:「且瞧他怎樣落場,停會子講與你們聽吧。」

  早見一個包探頭似的,露著皮笑肉不笑面孔,冷冷的說道:「瞧不出你這個人竟有這般膽量,敢把老闆藏了起來,搪塞我們。哼哼,你開開眼睛,我是你搪塞的人麼?老闆沒有,你就跟我行裡去!你們總是通連一氣的。」

  賬房先生嚇得身子都抖起來,嘴裡上氣不連下氣的說道:「包打聽先生,你是最明亮不過,眼珠兒就是鏡子,什麼能夠瞞的過你?我一竟是老實頭,不會說謊話,你總也知道。老闆做事,叫我如何會知道?我是個做夥計的,他不告訴我,我好問他麼?」

  包探道:「你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我沒工夫管你閒事,你到行裡自去說!」說畢,催著他行。

  賬房先生央告道:「包打聽先生,我真個沒有知道,求你放了我吧,譬如做個好事。」

  包探不理他,催道:「快走,快走!不要多說多話了。」

  賬房發急道:「包打聽先生,我實說就是了,不要捉我去。」

  包打聽說:「快說,快說!」

  賬房道:「老闆住在姘頭家裡,你自去拿是了。」說到這裡,向眾人望了一望,附著包探耳朵說了幾句,不知什麼。

  包探道:「句句真話不是?」

  賬房道:「誑了你時,立刻天打雷劈。」

  包探道:「且去瞧瞧,倘然碰不著,依舊要來問你。」說罷,率著夥計、警察人等,一哄的去了。

  賬房見包探退了,把舌頭一伸道:「好險,好險。」瞧熱鬧的人見沒了事,也都散了去。子玖才上去算帳,賬房把子玖上下打量了一下,開言道:「程先生,十二點鐘已過,須要算作兩天了。」

  子玖道:「現在十二點也才敲過,你瞧長針還在十二點鐘上呢,求你老人家通融一點子。」

  賬房道:「這個可不能,敝棧章程如此,又不是欺你一個人。」說著,露出一副不二價面孔,頃刻換了一個人似的。

  子玖道:「我來了好一會了,適碰著你和包打聽講話,等了一下子,怎麼就要我多出一天的錢?一天錢,有限的很,不過理上不這麼講。」

  一帆瞧不過,向子玖道:「多算一天就多算了一天,這種人也值得同他理論。」

  子玖聽說,點了點頭,給過房飯錢,就喊茶房捲舖蓋。一帆、士諤幫著部署行李。一時部署完畢,點清件數,交給賬房,叫他飭人送到士諤寓所來。

  三人同步出門,一帆道:「杏花樓新開,就那邊去吃飯如何?」

  子玖道:「很好。這杏花樓可就是什麼宵夜館麼?」

  一帆道:「正是,杏花樓宵夜館中很有名氣的,去年子支持不下,閉歇了好多個月,現在又開張了,想必是換上了新老闆。這廣東菜風味,子玖是沒嘗過的,今日正好去請教請教。」說著,已到了杏花樓。

  三人進內,揀副座頭坐下,堂倌上來招呼。一帆問:「點子什麼菜?」

  士諤道:「隨便點幾樣是了,我都可以應酬的。子玖又不是外客。」一帆打著廣東白,向堂倌說了幾樣,總不過是香腸、油雞、魷魚、蝦仁蛋之類。士諤道:「菜可隨便,酒卻不能隨便的。這裡最近的是同寶泰,就叫他們同寶泰去弄幾斤花雕來好不好?」

  一帆道:「很好。」又向堂倌說了。一時間酒也來了,菜也好了,三個人淺斟低酌,清談些故鄉近事,十分有興。一帆忽地想著虎興旅館事情,就問子玖:「方才吵鬧,究為點子什麼?」

  子玖道:「就這節事瞧來,可見上海地方處處都是荊棘,一個不留意就要刺腳。」

  一帆道:「你不要大發議論了,快講事實吧。我曉得雲翔已等的不耐煩了。」

  士諤道:「你自己性急,何必又要招我。子玖講話,一竟像做文章似的,於敘事之先心定先要發一番議論,作一個帽子頭,好似不這樣,便不顯他是個文學家呢。」

  子玖笑道:「不要罵了,我照直講是了。聽說這棧房裡有個寓客姓安的,很是有錢,房間裡很有幾件貴重東西,不知怎樣露了眼。有一天從外邊回來,見房門虛掩著,知道不妙,推進去一瞧,嚇了半死。」

  一帆忙問:「為什麼?」

  子玖道:「房裡箱籠都開著,鎖都裂掉了,一點時別的東西一些不缺,單單不見了一隻小皮包。那值錢的東西新光珠咧、金首飾咧,都在裡頭,一併算起來,足有四、五千光景。當時就與棧房裡過不去。棧房裡道:『棧裡規矩:緊要物件總要交明賬房才能夠擔這干係。你既沒有交明,敝棧是不能管的。』姓安的沒奈何,只得報明捕房,請捕房派探緝捕。雲翔、一帆,你們曉得這偷東西的是誰麼?」

  一帆道:「你又沒有講明,我如何會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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