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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十六 評紅樓夢才女具慧心 贈碧玉環賊官露馬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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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鄧光瞧著楊理刑沉沉的呆想,鄧光原是猴獼似的作怪的人,已瞧透了楊理刑的主意了。卻想怎樣的法兒,可以巴結巴結他。然而說話又是不可以唐突,顯然的同他拉皮條。模擬了一回,陪笑道:「少老爺,現在的世界不比十年前了,風氣愈弄愈壞了,不論孩子、姑娘們,知識竟愈開愈早了。假如小的們,當初二十來歲的時際,委實的男女交道的一門,一些兒沒知道;如今的孩子們,十三五歲就精通的要不得,見了姑娘的狀態,麻煩的什麼似的。然而孩子們倒還好,倒是如今的姑娘們,端的令人可怕,說說呢,那裡作興一概而論。譬如鄉紳仕宦之家,閨門嚴肅,誰敢口齒不整齊,哼出半兒的錯字,其實也靠得住的,真真千中難選其一。就是我們家的鳳姑娘,如今也瞞不過老爺了。這倒不要說她,究竟年事已是分際了。即如所說的那位尤家仙姐兒仙姑娘,今年還不過十六歲,外邊的三三兩兩,風裡來、水裡去的,閒言閒語;是十三歲的那一年,已經很有些兒的編派了。少老爺想呢?這不是風氣的愈來愈下嗎?倒不要盡責備做老子娘的糊塗,失於教育,端的是天意了。」 楊理刑聽了鄧光的這套言語,明知道仙姐兒是個風流人物,得風氣之最先,開情竇之極早者,益發的心旌搖搖,大難把握,一縷情絲卻從十裡之外,紐結住了。瞧著這個鄧光是個壞達於極點的一個怪物;我結識了他,端的很有幫助。我索性同他說明白這緣由,他終竟是下一等的人格,決不至於吃他責備,說我不規則的舉動,被他看輕我。想罷,便替鄧光斟了一杯酒,陪著笑道:「總管哥哥,常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同總管哥哥,說也奇怪,不知怎的,你我雖是今兒第一遭兒相遇,然而很是投機,你我不妨把無所謂的禮教,什麼尊卑名分的混帳話頭,一概排除了,實行平等主義。總管哥哥,若不嫌棄時,我們拜把子,結個異姓手足。」 鄧光已把楊理刑的設想,瞧透了五七分,便故意站起來道:「少老爺……」 楊理刑忙也站起來,遮說道:「你還是這麼的稱呼,明明是見外了,那便拒絕我的一片意思了。」 鄧光連忙答應了幾個「不敢不敢」,「既這麼著,就是做兄弟的幸福了。」 楊理刑道:「按著年齡,你是哥哥,我是兄弟,就這麼各飲一杯兒的酒,就算了。這個樣兒,比著尋常的拜把子,豈不是益發的脫略了。綜而言之,我們的作為斷斷不要落了俗套,若是一落了俗套,就不成其為你我的志氣了。」 鄧光連說著:「很是很是。」 於是各飲一杯酒,坐了。楊理刑道:「這會子我們就可以暢談肺腑了,彼此都不許隱藏著一點兒,那便生分了,不成為有義氣的兄弟哩。」 鄧光又連忙說了幾個「很是很是」。楊理刑又道:「我卻不瞞你說,外邊不知我府裡的呢,那個不羡慕我在境界上,第一有趣的人,世界上第一有福分的公子,家私門望上頭,也算得上上等的了。雖是算不得我們南邊頭等的富家,然而終算上百萬的家計了。祖上的功名,尚書宰相也不止一個,至於現在活著的老子陳臬開藩,護理了兩次撫台,官階上頭,也可以了,可不是『富貴』兩字也可以噥噥的了。就是我年紀還不上三十歲,巴巴到這分位了。然而我跑出來做這個芝麻大的官兒,何嘗是心裡高興呢?照我的志向,起碼捐個道台來玩玩。奈何老子不許,要捐道台須等到他老人家歸天之後。何以故而有這作怪的意思呢?他老人家說的也是不差,據說要捐呢,索性捐他到任;若說候補的苦楚,竟有難以言語形容呢。輕飄飄說一句,索性捐一個道台到任,銀子不是十吊八吊呢?假如花了一大注的本錢做不了一年半載,我已是上了年紀的人。 年輕的時節,替皇上家出力辦事,費盡心血,身體是老早衰乏疲憊的什麼似的了。忽然白白眼,伸伸腿,不是要鬧出丁憂的亂子來嗎?豈不把一大票的本錢擱起來麼,所以要等他老人家歸天之後,才使得捐個道台玩玩。若是要緊出山,只許弄一個起馬官,你想我這樣人家的少爺班,高興跑出來做磕頭蟲嗎?何奈老婆凶的很,意思又合不來,家裡頭端的住不得了,只得就小點的噥噥罷……大凡一個人,不論窮富貴賤,夫婦一門子,合不來了,萬百樣終究乏味的了。一經說破,哪裡是世界上第一等的有趣人,第一等的有福人哇。端的是世界上的第一苦惱人哇。我們家的那一位的脾氣,生得出奇的乖僻,器量又是異樣的狹窄;我家裡頭該了這種樣的一位奶奶。老實說,住不得了,只得將就些跑出來混他一陣哩。」 鄧光聽了笑說道:「只怕未必是令正夫人的脾氣乖僻,器量狹窄;倒是你不老成,所以要多句閒話了。」 楊理刑瞅了鄧光一眼道:「你倒太聰明哩。可是似乎你瞧見的。然而一半呢,果然是我的荒唐,一半也是她有激而成的。不是說句不雅致的閒話,至於女子家端莊穩重,原是個美德,然而也要看分際的。該應端莊穩重的分際,自然要端莊穩重,才是大人家婦女的氣派。若是夫妻倆個在房中的分際,也該風流的一點兒,並不要叫她做出粉頭兒似的輕狂樣兒,只要說笑都有,我已心滿意足的了。至於夫妻兩個的正經事幹,更是提起了,心上又氣又笑。」 鄧光聽到這裡,已呵呵的笑起來道:「怎樣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呢?」 楊理刑道:「不是我說粗話,在背後談論奶奶的短處。其實是人間少有,世上無雙的一件蠢貨兒。就是那件話兒,竟似一個活死人。眼都閉了,動也不動,這麼著可是乏味了。問她動動兒,雖然不會,然而眼何致於要閉著呢?她倒說羞煞人的,還使得開著眼,瞧這醜態嗎?」 鄧光不禁拍手大笑。楊理刑道:「沒有什麼好笑,你真真幸人之災,樂人之禍了。不該呀,不該呀。雖然這麼乏味的事,老實說誰高興呢?但是到了這分際,少不得要聊以解嘲了。還且要苦苦的央告,十次裡只好應允兩三次。真也是前世裡的冤愆。遇到這位奶奶,可想我處這境裡,還有生趣嗎?我們家丫頭僕婦又是一大堆。少說些也有二三十個,都是青年貌美的,臉蛋兒村的,年事兒過的,還不算在裡頭哩。若是一古腦兒算起來,一百個沒有,七八十個是只多不少的。至於在我們家年事過了三十,臉蛋兒不甚妖豔,就做不到主子跟前的事了,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去呢,已視為美女了。不是誇句兒口,相府裡頭,非同小可哇。」 鄧光點了幾點頭道:「這端的不是瞎說,不要說你這樣人家,這麼的勢派,就是我當初在馬侍郎馬大人府裡當差,他們三等的僕婦,比著秀才家的娘子,還齊整得多呢。據說裡頭有四個丫頭,名兒都有個『香』字的,因此叫做四香。竟然瞧不到誰是主子,誰是奴才,那一個不是絹人兒似的。我們在外面當差的,是何曾見過一面哇。」 楊理刑道:「可不是我說謊,大人家的氣派,終是差不多的,我們家頭等丫頭,有八個哩,名字上都有個『仙』字的。所以就叫做八仙,有些說趣話的,說起來道這就是八洞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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