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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十四 尤貢士屍場遞和息 楊理刑煙榻認乾爹(2)


  楊理刑笑道:「如此最妙了。這叫著『瞞上不瞞下』,倒是我們還得舒舒齊齊的抽幾口。那般小民就苦了,不但抽的不舒服,一個不留心,就要吃當公事的胡話了。還且土價層層飛漲,如今一吊錢抽不了三四錢膏子,真真比銀子還貴些呢。」

  說著,便叫底下人拿煙具來,「留心不要讓人瞧見了,仔細打斷你的狗腳。」

  底下人答應著。子通連忙止住道:「晚生現存著的膏子,還可以將就抽得,不用拿了。」

  楊理刑笑道:「又是一門子的叨擾。」

  尤心齋本不抽煙,因此避過。鄧子通引著楊理刑,曲曲折折到了裡面抽大煙的那間密室。裡面收拾得非常清淨,中間齋額上寫著「餐霞」兩字。這原是浙東哀公寫的魏碑上的字體。楊理刑羡慕不已道:「老先生真神仙中人也。」

  大凡煙榻上最容易拉攏,漸漸的談起肺腑來。不消五七口煙,楊理刑、鄧子通仿佛一人之交,處此恨相見之晚。鄧子通年長,楊理刑還不過而立之年,便要拜子通做乾爹。做書的編到這兒,不禁失笑,大概官場中,拜門生是極不為奇的,至於拜乾爹,同內官交接也極平常。未有現任官員拜在籍紳士做乾爹者。官場中可謂無奇不有矣。然而楊理刑不是糊塗蟲,拜乾爹有拜乾爹的作用呢。且說鄧子通聽說楊理刑要拜他做乾爹,忙道:「不敢,不敢。既然合機,拜個把子吧。」

  楊理刑道:「乾爹齒德俱尊,兒怎敢同爹稱兄道弟起來呢?」

  不由分說,便爬在煙榻前拜了個不住。口口聲聲只叫乾爹。倒弄得鄧子通沒主意了。只得含糊答應了,拉楊理刑起來。楊理刑便一面替子通燒煙,嘴裡卻乾爹長、乾爹短的談的很熱鬧。慢慢的說到尤味蘭身死的一節,「怎地滿莊上都說是妹妹謀害的呢?這種謠言須得禁止才好,還得把這疑影去了,使得別人都明白不是謀死的,委實的是病死的。倘不然謠到外邊去,讓報館裡的訪事曉得了,載到報上去,豈不是乏味了。而且孩兒是這裡的理刑官,讓上司知道了,也吃不住。」

  子通聽了,嚇了一大跳,道:「外邊那裡知道,怎說起小女謀害來呢?」

  楊理刑道:「乾爹還不知道嗎?滿莊上都是這般講。孩兒在路上就聽得有人在那裡講了。況且眾口一辭的,說未婚妻謀死了未婚夫,這是逆倫重案了。千不料、萬不料這麼斬六刀的罪犯在女才子、女狀元身上,豈不是可惜嗎?這且不用說,就是地保報案,也是報未婚妻謀死未婚夫的案由呀!」

  子通聽了,驚得一身冷汗,道:「這是那裡說起,地保如何知道其中的仔細情由呢?不瞞你說,如今既是一家子了,都可談得。這謠言委實是事出有因的。」

  心齋也說:「明白了,將就過去,外邊的謠言倒不可不息,但是這謠言從何而來呢?」

  楊理刑道:「地保也是這般說,所以孩兒頭裡不知道是妹妹的案子,原要秉公辦的。這是逆倫重案,風化攸關,怎敢馬馬虎虎的過去呢!及至到了屍場,見了乾爹想起鳳奴妹妹來了,孩兒便決定是謠言,不足憑信了。妹妹何等樣人,能幹這麼天大的事嗎?這會子乾爹說事出有因,孩兒倒又糊塗起來了,說不得妹妹真有這事嗎?」

  子通歎了一口氣道:「噯!說起也慚愧,這事情果然是小女鬧的不好。」

  便把因由發酵細細說了一遍。楊理刑故意吃驚道:「只怕弄錯了,不是這個樣兒的呢?」

  子通搖著頭道:「那裡會弄錯呢?如今倒是杜息謠言,是第一件要緊事情。」

  楊理刑沉吟一回道:「乾爹,孩兒想來,既是地保也是這麼的說,就從地保身上追出謠言的原因來。狠狠的辦幾個人,不是謠言自息了嗎?」

  子通道:「很好,很好,這麼辦起來不錯的。」

  楊理刑又道:「如此妹妹擔驚了,我們既屬兄妹,禮該相見,待孩兒安慰、安慰妹妹。那麼妹妹可以放心了。」

  這當兒的鄧子通又弄得六神無主了,便道:「該的,該的。我去叫他出來。」

  不知鳳奴小姐可肯出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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