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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十八 利欲薰心當堂笞秀才 大公無我默地探處女(3)


  蘭仲只得答應了,仍把石忍冰押流氓公所。那劉方見了,好生詫異道:「老弟,你怎地又來了?」

  忍冰把緣由說了,劉方恨恨的道:「那就不得了哩,前兒的事已吃了大虧,我原想待我出去了,替你報仇的,我遲到明兒要出去了的,銀子已進去了,那瘟官也收了,你倒又來了。但是那陳家的佛保小姐同沙孝廉究竟有這事、沒這事?」

  忍冰道:「那是的確、的確。本來我同沙少安是第一個知己朋友,什麼事大家都不瞞過,並且他同佛保小姐受了孕,他急得要不得,還是我傳授他打胎方子。就是那個最便當方子,用不著兩種藥,只消一種草藥就夠了,也不過值得一個子兒的價錢。當時按著我的方子,把胎打了下來,還感激我的要不得哩。這是有憑有據的,怕他賴到那裡去。老實說,索性羞他一羞,使他們在這兒做不得人,倒送上叫我報仇哩。」

  飛毛腳劉方道:「老弟使不得,你竟然這麼著的供上去,不是我發個不吉利,穩穩的吃板子。老實說,你同陳的、沙的打官事,坐定又是單照官事。況且你在這個姓封的官兒手裡,也打不得官事,終是吃虧的。可憐你無機會,又要吃苦了。我原叫你等在三元客店裡,不要瞎跑,如今又闖禍了。」

  忍冰被劉方提醒過來,害怕得要命,商量一回也無完美之策,只得聽其自然。且說蘭仲連忙去拜會了陳至剛回轉衙來,心生一計,對封六娘子道:「只怕又有大注兒的銀子進門來了。」

  六相娘子道:「聽說那個石忍冰又送進來了,不知道什麼事。」

  蘭仲道:「有趣,有趣。就是陳至剛的女兒,名叫做佛保的,今年說是十九歲了,那個石忍冰不是為了說這佛保同沙少安沙教廉兩下不乾淨,就是前番索債,也是借題發揮,今兒那石忍冰又在那裡說了,因此陳至剛同沙少安耐不得了,要狠狠的辦他一辦,保全女兒的名節。我在這裡想我的氣運,不知濟到那麼個樣兒哩。方才瞧那陳至剛的言語之間,那個佛保小姐終究靠不住。只要她靠不住,我的財運就得靠住了。」

  六相娘子道:「我看就罷手吧,他給你做了一件好買賣,很容易弄進萬把銀子,難道說得出敲他的竹杠嗎?這人情是樂得做的,留著升官的路子罷。」

  蘭仲哈哈笑道:「你們婦人家到底見識不廣,大凡有縫兒可以弄錢的地方,就該弄錢。隨便怎麼樣的便宜,沒有過於收現錢了,我有了錢,還怕找不出升官的路子來嗎?你瞧著我擺佈他們,不怕他們拿不出銀子來給我。」

  說著便到簽押房把石忍冰私自提來,詰問一番,愈覺得沙少安同佛保通姦是實。便對石忍冰道:「你儘管這麼一口咬住,我終不難為你,就是喝打,儘管兒求,終給你求下來就是了。而且就是前案果然委屈你了,但是做官也有許多為難之處,你即是念書的,也得明白其中之處。我同你們到底無德無怨啊!所以可以設法的所在終要設法的,那就不愧為民之父母了。然而乘風使船,望氣做事原是我們做官的要訣。」

  說著又取了一錠十兩的銀子賞給石忍冰。石忍冰感激涕零,不可名狀。

  列公可知道,蘭仲這番作用未免不近人情,做事如同兒戲一般,只怕做書的畫蛇添足呢。其實,封蘭仲的手段高強長於機變,又有脫卸,究竟石忍冰是個中江秀才,萬一上控起來,到底壓不住。雖有陳志剛拍著胸脯說,凡事由他了結,但蘭仲不願效勞於他,還要狠狠的敲他一記大竹杠,可想而後的交情,也不見得怎樣了。還須防著石忍冰這一頓板子,或許發作起來,到底是擔不起的。若把石忍冰結之從恩,怨氣只朝陳至剛吹,委實是一舉兩得的妙計。這十兩銀子省不得的。安排已定,隨即升坐夜堂,把石忍冰問了一回,忍冰便供打胎的方子還是他傳授的,明明的證據,叩求訊傳沙少安當堂對質。蘭仲聽了,也不問了,判還押候訊。次日一早,便來見陳至剛,故意堆了一臉憂愁的樣子,搖頭歎息道:「那石忍冰實在混帳,那供詞愈發的不成話了。倒說打胎方藥還是他經辦,執定要同孝廉公對質。這案子倒難了,請老先生的示,怎的辦法。幸而晚生坐的晚堂,觀審的士庶卻沒有了,不然傳揚出去,可是玩的嗎?」

  陳至剛道:「若要沙孝廉對質,可使不得。不瞞蘭翁說,小女委實無恥,終要請蘭翁顧全體面。石忍冰那廝還可以用強力壓之。」

  蘭仲道:「晚生何嘗不是這麼想,但最可慮的是,眼前果然壓服了,只怕不能管住他到上頭去胡鬧。晚生一官棄之不惜,老先生分上也說不得了,倒是老先生的清名有累,如何是好呢?」

  陳志剛原是做官的,豈不明白這是明明要敲他的竹杠了。不禁勃然大怒:你不想給你賺了論萬銀子了,還不肯白勞一點兒,倒好意思想圖我的銀子哩。再者,我們家只有敲別人家的竹杠,沒有別人家來敲我們家的竹杠,這豈不是天翻地覆了嗎?於是頓然間面皮都變了,青而白的顏色。要知陳至剛怎地對付蘭仲,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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