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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十六 衣冠禽獸布就牢籠 草澤英雄安排巧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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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二道:「小人早早說過了,快吩咐吧。」 六相娘子道:「不是我不識羞,橫豎鐵姨夫是自家人,終竟瞞不了的。我同鳳小姐兩個,扛幫兒服伺蘭大爺兩三年了。只怕鐵姨夫早有些風聲了。」 鐵二道:「老婆曾經說來。小人想奶奶、小姐,是何等樣人家?怎地有這事?所以小人吆喝著老婆不許亂說。若知說時,吃小人老大的巴掌,結實的耳脖子,就不敢亂說了。如今奶奶自己說來,想是不虛了。現今世上,誰沒有幹些風流事?這是應分。」 六相娘子笑了一笑,不覺臉上有些朱霞繚繞起來,道:「姨夫,休得取笑。我們且談正經吧。如今丈夫捐了知縣,選了德興縣知縣的缺,這倒罷了。只是他在京中娶了一個娼家做小老婆。你想,你沒行止的很嗎?丟我在冷水裡,這也罷了,倒是丟了令姨兒,道理上委實說不過。就是令姨兒,我們原是同胞姊妹似的,決不使她吃虧呢。」 鐵二道:「奶奶要使小人怎樣辦理?」 六相娘子道:「我算在這裡了,真是神出鬼沒之計。請姨夫連夜動身,迎到由京入晉的道路上等候著。弄點蒙汗藥麻翻了那一起人,把誥身文憑,一起拿來,蘭大爺頂替了名字,我們一塊兒上任去。豈不是條神出鬼沒之計嗎?喏喏,這裡蒜條金二十根,每根重十兩,共是二百兩,合銀一千兩有零。事成之後,我們一搭兒任上去快樂。我這裡四個上等丫頭,姨夫想都見過的。我送一個兩個服伺你老人家,也使得。綜而言之,富貴與你老人家共之,皇天后土,實鑒我心!」 鐵二忙道:「大奶奶說那裡話來?這些事都在小人身上。若說這金條兒,小人是不敢領的。小人立刻動身前去,就是了。」 說罷,便告辭要走。六相娘子道:「這點兒金條,姨夫須不得推卻。若然,定是嫌少了?」 鐵二見這等說,便道:「這倒不得不收了。」 於是接了金條,請了個安。六相娘子便歡歡喜喜送了幾步。蘭仲卻已竊聽明白。迎上來,陪笑道:「鐵二哥,總總費心,全仗大力。」 鐵二也請安謝賞。蘭仲直送出大門,又恭維了一泡,方才別過。卻說鐵二信步兒回家。在路上想道:這樣的事,如何干得?久久敗露出來,倒要陪他們吃刀,好不合算。我鐵二,如今卻棄邪歸正了,如何再幹這樣彌天大罪?倒要斟酌,須得設個兩全其美的法兒,把這事兒周全過去。咳!可怕,可怕!倒有好幾條性命在我手掌之中呢。但是兩全的法子,其實委決不來。還好,我那老婆倒很有些主意。回去商量商量著。迤邐而來,已到家中。把一包包金條,桌上一放,鏗然有聲。他老婆忙道:「什麼東西?這聲浪倒有點兒動聽。」 打開一看,黃澄澄的指兒似的一大把,驚喜道:「那裡來的?那裡來的?」 鐵二四周一瞧,道:「天底下是有這麼的怪事!房裡去同你說。」 於是同到樓上,把窗兒門一齊掩上了。悄悄的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驚得那老婆鼻子裡氣都透不出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樣人家的大奶奶,竟會得幹出天理不容的事嗎?你的意思怎樣?還是同她幹呢,還是推託著不同她幹?」 鐵二道:「如何使得?我的救命之恩,怎好忘了。」 那老婆道:「這便是了。既是這般想,這東西受她怎的?快去還了。」 鐵二道:「頭裡我原不肯拿,假意兒答應著,不同他們幹就完了。然而也不是正當辦法,還且有幾層意思:須知婦人家一入邪迷,其心最毒。她既對我說了,我拒絕了她,她如何不慌呢?事情兒既辦不到,白白的吃我知道,她肯放過我這條性命嗎?一定要把我害了,以滅其跡,這是一層。為我自己的地步,我若不同她辦,她一定要另找別一個去辦理這事。要曉得那一個不貪這一場富貴?若是事情兒成功,封大爺性命難保;若是不成功,敗露下來,大奶奶豈不該死!然而即使事情兒成功,九九歸源,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會不敗露嗎?大奶奶竟是該剮的罪犯!那麼好了,封氏一家就此銷滅。我非惟救命之恩報不得,反而倒害了他全家的性命。所以我一想,決計推託不得。只得答應下來,另圖別計。咳!大奶奶這樣聰明靈利的人,不過走了一點子邪路,把心都迷住了,想出這樣愚不可及的計較來。也是封氏祖宗有靈,僥天之幸,撞在我手裡。不然,還堪設想嗎?然而雖說她心都迷住了,其實眼前之計,布的未嘗不妙!封大爺的性命,仿佛甕中之鼈,手到擒拿。但不過沒有想到後文。蘭二爺頂替了封大爺的名字,居然去上任做官,難道保得住沒一個親戚朋友識得封六相蘭仲面貌嗎?況且山西一水之隔,往來極便。比不得雲南、甘肅,路途遙遠。沒人高興去。如今就在山西時,休說別人,就是我聽說封大爺在那裡做官,還要想去找求一點事情做,弄兩個哩。那其間怕不要弄出是非嗎?」 那老婆道:「據你這麼說,主意卻不錯。但是我們救了封大爺的一邊。大奶奶一邊的,拉倒了。要兩邊都平安無事,只怕沒有這種巧計兒呢?」 鐵二道:「原是這句話呀!所以同你商量呢。你也是這麼沒主意,事情兒可是糟了。真真不容易了!」 那老婆道:「慢慢的想起來看。」 想了一會兒道:「有了,有了!只消把封大爺這麼著的哄他一哄,把東西哄到了手,你盡幹你的去。後文的事,你別管,有我呢。」 鐵二模擬了一番,道:「妥當嗎?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封大爺到底不是呆的,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任憑人捉弄呢!」 那老婆也沉吟一會兒,道:「光景周旋得當的了。總之事難前定,到那間隨機應變吧。」 這邊的事,我且擱一擱起。如今又要說到六相娘子。那一天,託付了地頭龍鐵二,見他滿口應承,心裡好不歡喜。次日絕早,鐵二便又來約定在永州界首,第一站客店裡等候。六相娘子越發的手舞足蹈,對鳳娘小姐道:「鳳妹如今一發的好了。如今並不要我們自己動手,都是鐵姨夫一個包辦,只消叫我們在永州界口等著他。一站一站的迎上去,把事情兒弄穩貼了,那便擺出上任官員的勢派來,一路向山西大路進發,豈不是眼不見為淨?你可不用慌了。」 鳳娘道:「平心而論,總覺不安。但不知鐵姨夫還是明做呢,還是暗算?」 六相娘子道:「倒沒有說。只說隨機應變罷哩。」 蘭仲道:「且別管他明做哩、暗算哩,總之了結這起公案就是了。」 於是收拾了幾件緊要的行囊,帶了兩個心腹的童兒,一個叫來喜,一個叫如意兒。一行主婢,三男四女,共是七個。聲張出去,只說是「我家大爺選了陝西戴勝縣知縣」,恰好同山西德興縣,字音相近。就是先曾聽說過的,以為傳聞之誤。這是蘭仲的大才,好使得人捉摸不定的是惡計。一路曉行夜宿,有天已到永州地界。第一站叫做劉家屯,卻是東南要道,熱鬧非常。鐵二說的,只在第一站找個最大的客店住著等他。這裡已是第一站了。便在連升店住下。過了三天,鐵二到來。蘭仲同六相娘子、鳳娘小姐忙著問道:「怎樣了?」 鐵二道:「幸不辱命。」 便悄悄的道:「大奶奶教導的主意,按著層次行去,果然得手。如今神不知鬼不覺,都了結了。」 說著又在懷中探出一包兒文書,蘭仲忙打開看,是「戶部執照」、「吏部文憑」。逐件驗明,一點不錯。鐵二道:「如今小人身上的事完了。卻不能投效大奶奶了。」 六相娘子道:「我們正好一搭兒快樂哩。怎說這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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