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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十五 廣寒宮碧美娘蓄妓 白雲觀安道士欺心(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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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相想道:「大凡人需要點兒事情做做才好。如我這麼的安閒,倒不是道理。我主意已決,捐個大八成的知縣來玩他一陣。況且你是刑名老手,我得了缺,那怕什麼的邊惡地方,你需幫我去。你我這樣交情,你也說不出別的推託了。」 蘭仲只道是六相說句話兒玩罷哩,他豐衣足食,這麼有趣日子,還過的不耐煩了,要討這苦水吃。捉空兒同鳳娘姑嫂兩個說知這一席話。鳳娘道:「只怕未必吧?哥哥很懶的人,那有意思做官呢?」 六相娘子道:「這到不是沒由來的話。何也呢?他做官的意思動了許久了。不時的在睡夢中打起官話,呼麼喝六的喊叫……」 說猶未了,惹得蘭仲、鳳娘都大笑起來。過了些時,六相真的捐了一個大八成知縣,進京引見去了。這裡蘭仲同六相娘子、鳳娘小姐天天攪在一起,打得火也一般的熱。房裡有些姿色的丫頭也搭上了。但瞞著六相一人。一日六相選了山西德興縣知縣,寄信回家,說他自己就從京裡一徑到省赴任。叫蘭仲帶了娘子、妹子、丫頭、童僕,趕還來到山西省城聚會。又說在京裡娶了一位姨太太,不過為子嗣起見。托蘭仲在娘子跟前善言安慰。至記、至記!蘭仲同鳳娘姑嫂三個兒把信看了,頭裡看到得了德興縣知縣的缺,大家歡喜非常。及至看到後面,在京裡娶了一個什麼「長春班」 裡的唱的,叫做福喜的,做姨太太。六相娘子頓然氣得面皮都黃了,冷笑道:「好好好……!坎坎的做了官,便自由自主,一字兒不通知,居然討了小老婆了。讓他們快樂吧。我們不去!」 說著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又對蘭仲道:「你也不許去!」 蘭仲、鳳娘面面相覷,沒得話說。不過想嫂子的性格最是溫和不過的,喜怒不形於色。雖然是大凡婦人家聽到丈夫娶了小老婆,卻最沒意思的事。然而嫂子平時的器度,也不至於毛到這等地步呀!六相娘子只是呆呆的肚裡打主意,沉吟不語。蘭仲打迭起千百樣的溫存挑逗,終沒有笑了一笑,答應一語。蘭仲、鳳娘卻沒了主意,及至定更之後,只得說聲:「嫂嫂,安置吧。」 攜了蘭仲的手,回房安睡了。 蘭仲對鳳娘道:「我們留心點兒,看嫂子的舉動,不要氣極了,盡個短見起來,倒不好呢!」 一語提醒了鳳娘,著實慌起來,道:「這便怎麼處?還是同前兒晚上的那一局,我去鬧他來,三個兒做一床睡好嗎?」 蘭仲道:「好的好的,只怕他不肯來呢。」 鳳娘道:「且試試看。」 說著歇了一會兒,正待披衣而起的當兒,只聽得房門上輕輕的彈指聲。鳳娘問道:「誰呀?」 只聽得六相娘子答道:「妹子,是我。睡了沒有?」 鳳娘忙道:「沒有,沒有。我來開門了。」 也不及穿好衣裳,跳下床來,開了房門。六相娘子含笑道:「討厭你們了。」 蘭仲在床上道:「大嫂,快來吧。鳳妹正說著要叫大嫂來做前兒晚上的一局呢。」 六相娘子道:「別胡說!我有正經重大的事同你們兩個商量呢。」 蘭仲聽說便要起身來。六相娘子道:「不忙,我們三個兒坐著被窩裡談吧。」 鳳娘便把被窩展放開來。蘭仲在中,六相娘子居右,鳳娘居左,三個兒一排把被袱裹了,倚枕而坐。倒仿佛三官菩薩似的,其實好看,有玩意。六相娘子道:「我要問蘭叔叔和鳳妹妹,我們三個兒當初立的誓,『同生死』這句話還是說著玩的,還是當真這個樣兒的?」 蘭仲、鳳娘愕然道:「嫂嫂什麼說?立誓豈有不作準的?我們是至死不變的。」 六相娘子道:「這便是了。足見我們的義氣了。我如今想:我們的緣,就盡在目前了。雖然……也不得不設個回天妙計挽回過來,才是有見識的人作為。斷斷不可聽其自然,把熱熱剌剌的好事分做兩截。」 蘭仲道:「大嫂,怎地說出這句話來?我們的事,只滿了大哥一人就是了。其餘的人卻不須操心,都得了我們的好處,誰肯露一些兒風聲到大哥耳中呢?」 六相娘子道:「咳!你真真好糊塗嗄!恰才看了信,你們只道是我為的丈夫娶了小老婆了,所以氣急到這個地步!你們想呢?我可是這種樣的人嗎?我為的是你們一對兒呢。我雖不是乾淨身子,說不得貞節。然而我今年三十二歲了,並不曾有半點兒錯處對不起丈夫的事。不知怎樣,蘭叔叔當初的時際,竟硬不起拒絕的心腸來,沒奈何只得失足了。我們女子家終除不了迷信的話頭,只好委之緣分了,鬼使神差把我的名節玷污了。既是這麼著,便不得付之行雲流水的事,我又不是朝秦暮楚,前門送李郎,後門迎張郎的粉頭。自然夫婦之情,倒比不上野鴛鴦的情分兒濃了。按著正理呢,夫婦乃『人倫之始,王道之正』,拋棄不得。所以情雖不專了,然而對著丈夫的規則,愈覺小心謹慎了。何也呢?一來要使丈夫不疑;二來究竟對不起丈夫的心,那一時忘得了呢?所以拿些虛架子來,總算補過的意思。」 蘭仲聽了六相娘子這套議論,心裡暗笑,只不好說出來。想道:偷漢的女娘,從來不曾發這麼奇怪的話頭。這是我自己親聽來的,若是在小說書上看來,一定要說編小說的,想入非非,編出這種奇怪的文字來,也算得以文為戲了。然而沒有親聽來這種話說呢,到底虛擬,終意虛擬不到這麼神化呢。心裡這般設想,嘴裡卻答應著六相娘子的話。這裡六相娘子又道:「原望著我們三個兒,一雙兩好,地久天長,白頭到老。好在叔叔家裡嬸亡過了一年了,妹妹既情願做填房,我的心事也完了。就是叔叔請媒人來求親,我那丈夫想也情願。並且裡面有我維持,不怕生出阻力來。何奈平空的,我那丈夫忽然發起官興來,比方沒有添上一個小老婆來,我們的事到了衙門裡,已覺不知在家裡的便當了。然而終要策劃個好計較,仍舊便當了才罷。那裡曉得,平空的添上一個小老婆來,做眼中釘。那末我的策劃死絕了。真所謂: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哩。而且這個小老婆是個什麼班子裡的出身,當婊子的貨兒,一定是不好說話的東西。大太太的權力一定壓不倒她。還且我是幹了虧心事了,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若說這種當婊子的卻也容易,拉她下了渾水,就不怕了,更且又多了一隻幫手,豈不得計?我仔細想來,其實使不得。須知他巴不得大太太出點不雅的證據來,她便固寵求榮的機會到了……就是方才我說的『我們不去』這句話也非正理。若是雲南、甘肅這種地方,即使親戚間問起來:為什麼不到任上去?也好推調一句:路遠地方又惡,吃不起苦,所以不去了。如今又是山西一水之隔,也好這樣說嗎?你們想呢,難到這個地位了,你們兩個可有什麼計較,商量商量呢?」 蘭仲、鳳娘聽了都沒主意。鳳娘道:「嫂子,既然想到這裡,必定有妙計兒在心裡了。快說吧,使得我們都安心了。」 蘭仲也道:「大嫂必有主意,我們委實的沒有兩全之計。」 六相娘子道:「計較卻有一個想在心裡了。只是『成則為王,敗則為寇』。拿性命作孤注,其實忒狠些。」 要知六相娘子說出甚樣的計較來,且聽下文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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