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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十三 欲界奇逢秀才捐通判 終南捷徑觀察作隨員(4)


  於是找一個賣新聞紙的,日逐送一張新聞紙來。不知不覺已過了三個月光景,新聞紙上也討不出信息來。天然小姐竟懨懨的病了,引兒也弄得搔首不知癢處。正亂糟的當口,恰好那一天的新聞紙上載著出洋欽差、隨員名單,裡頭卻有候選道「業某」的名字。天然小姐和引兒倆個不覺笑逐顏開,互相慶賀。頓然間,神清氣爽,病都趕掉了。連忙同著引兒坐了馬車,到出使行轅,只見行轅上寂然。打聽時,原來龍欽差只住了一日,已放洋去了。天然小姐直聽得呆了臉,一句話兒說不出來。引兒也著實詫異,掃興而回。天然小姐忽然想起來道:「只怕不是他呢?他是通判,不是道台呀!」

  引兒道:「官銜上果然差了幾級。但是名姓卻一點不差。況且這個姓字,其實少有。前兒聽老爺說:在漢口的時節,有個堂班叫做『業家班』,大概都當他是姓『葉』的,不是姓『業』的。就是他的堂牌明明寫著『潤德堂業』,眼角上一瞟,『葉』字同『業』字的形體,又差不多兒,所以『葉家班』大家知道。說起『業家班』倒說那有姓業的人家呢?當時金大老爺薦他來的時候,老爺聽說是姓業,就想起這個姓字來,只有個堂班姓著這麼冷僻的姓,只該做鳥居。那知安東倒有在庠朋友,也姓著這個怪姓。豈不好笑!我想來姓業的,不是大族,不比姓王、姓張、姓李、姓趙,同名同姓的人多。而且他的名字也是怪怪氣氣的兩個字,拿這兩個字來做名字的,著實少有。至於官銜上差了,不好捐升的嗎?若是這名單上,不是道台,倒是縣丞、巡檢,反而比通判小了。那末或者別一個了,不是他了。如今通判變了道台,不過花幾個錢,馬上大起來了,最容易的事。倒是官銜縮小的煩難。據我料想起來,一定是他弄到了這個出洋差使,加捐了道台,倒是一樁喜事。將來的好處,不可限量呢!」

  天然小姐道:「你真真昏蛋了,巴不得別一個業道台吧。若然就是他這個人,一定是個沒良心的人,把我們丟了。」

  引兒頓然冷了一半截。又不好托了人去打聽打聽究竟怎樣的道理。從此以後,昏昏悶悶又過了半年,業秀才的信息仍是杳然,而且支持門戶,很覺拮据起來。值錢的東西一古腦兒給了業秀才,現存的幾個又使的差不多了。於是慌急起來,同引兒兩個商量善後之策。引兒道:「姑娘不想到這裡,我也不敢說;既然想以這裡了,我是擔心好多時了。如今手裡一無所有哩。後來的日子,正長呢,若是死守在這個人身上,論年了,信都沒一封,只怕靠不住事情呢。原是我害了姑娘,當初原是我把姑娘拉下渾水去的,如今再不想個萬全之計出來報效姑娘,那便天理也不容我了!」

  天然小姐道:「前兒的事,提他做什麼?究竟自己不好,若然沒有靶柄落在你手裡,你敢把我拉下渾水嗎?如今現存的,不過百十兩銀子了,除了這些些兒值錢的東西,都沒了。叫我怎樣支持過去呢?」

  引兒道:「不是又是我把不正經的道兒來引誘你,你這樣的年輕貌美,怕沒有好日子過嗎?況且這兒上海地方糟不過的去處,什麼事做不得?姑娘何不裝點裝點,坐了馬車到張園去喝喝茶;戲園子裡去聽聽戲。包你不消兩三回就交運了。而且如今你手裡也沒有了,再不會吃人家哄了去。」

  天然小姐躇躊了好幾天,除了這一條路子,竟然無法可施。只得如法炮製起來。於是裝扮得齊齊整整,一到飯後三點鐘,便坐了馬車,來到張園安塏第大洋房。金剛石上泡了一碗茶,同引兒兩個說說笑笑,做出輕狂的樣子。何奈一般闊少年頑固野蠻,非常了得,總是從腳兒上品評起的。一看一雙天足,頭也不回,洋洋的走開去了。只急得天然小姐火性直迸起來,道:「接連三日,倒花了十多塊洋錢,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引兒笑道:「我有點兒明白了,只因你是一雙天足,裝點得既不像小姐,又不像大姐。假如索性像堂子裡的騷大姐,倒有人愛的。如今你有點兒三不像,所以那般兒色鬼,到底摸不到你是個什麼種族,便不敢請教了。」

  說得天然小姐倒好笑起來。引兒又道:「我又想個計較在心上了,這裡有兩種裝點:一種是旗裝;一種是女學生,這兩種就合上了這雙天足了。」

  天然小姐道:「若是改換旗裝,須要定做衣服,又是花本錢。倘然仍是撲個空,這便是倒窮命了。不如且充個女學生吧。今兒恰好是禮拜日,只怕有些意思了。」

  引兒便替天然小姐梳了一條辮子,穿了一身無色的衣服,裙兒系的低低的,倒別有一般風韻。手裡拎了一個小小皮包,坐了馬車,如飛的望張園去。要知天然小姐此番改裝而去,可能覓個知音?及業秀才如何又中起舉人來?希奇作怪的歷史盡在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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