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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九 大言炎炎賣國奴出醜 小心翼翼偽君子升官(1)


  話說巫山縣縣丞夏鎏夏老爺,聽那婦人說:「都是這兩個男人不好。」

  便怒吼吼的指著那兩個男子道:「我大老爺早想在心裡了。自然是你們兩個混帳行子的不好。還不好好兒的供上來呢!」

  只見那三十六七歲的那個男子跪上一步,供道:「生員……」

  夏老爺指著道:「嘖嘖嘖!你這混帳行子!怎見得是生員?決計是遊供。」

  驀地喊一來:「來!」

  眾差役答應著:「者!」

  夏老爺道:「攆下去打一十個大巴掌!」

  那男子道:「老父台,打不得!生員委實是本縣秀才,老父台不信,可以到學裡去查的。」

  夏老爺道:「你又不說名兒、姓兒,叫我怎地查呢?顯見是個刁徒,既是秀才,何不把名字先說來呢?」

  那男子便道:「生員姓魏,名丹仁,祖貫巫山縣人。往北門外百鳥街。髮妻何氏,死了五七年了。去年方娶得這個朱氏做填房。」

  夏老爺沉吟一會兒,向那婦人道:「你姓什麼?」

  那婦人道:「小婦人便是朱氏。」

  夏老爺蹙了蹙眉頭道:「可惜,可惜!」

  又朝著魏秀才問道:「你們既是夫妻倆口,半夜三更吵什麼嘴?我大老爺明白了,總是你們秀才家不上進,半夜裡麻煩老婆,所以老婆厭了,惱起來哩。你就是真的秀才,我也打得你手心。來!給我戒責五十下。」

  魏秀才慌道:「父台……公祖……大老爺,生員還有下情上告。」

  夏老爺道:「打了再說。」

  魏秀才央告道:「全生員體面。」

  夏老爺笑道:「打手心,沒有什麼不體面呀!」

  說著又瞧瞧那朱氏道:「且看你的分上,暫且權寄下責打罷。」

  魏秀才磕了一個頭道:「生員的繼妻朱氏,本是規規矩矩人家的女兒,並且他父親是中過副榜的……」

  夏老爺道:「呵呵!可是朱玉春,朱老先生的令嬡嗎?」

  魏秀才道:「是。」

  夏老爺道:「本大老爺在紳士當中,只有和這位老先生說得來。」

  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我終不讓他的令嬡吃虧,臉上過不去。幸而頭裡先同他的令嬡千金客氣,沒有喲喝著。所以大凡在婦女分上送些兒情,俗名叫做『魘子』,到底便宜哇!」

  想罷,臉上又堆上了好些得色。只見魏秀才又道:「只為家裡人少屋多,分幾間屋子出來,招個房客來往,收兩個租錢貼補貼補用度。是這位劉夢花來借房子。據他說是什麼學校裡當洋文教習的。」

  夏老爺瞧瞧那個同朱氏差不多年紀的那個男子道:「倒是個洋文教習。我最不高興這種人。想當初本憲做秀才時,未曾出仕的當兒,在家教館,聚了二三十個生徒,『詩雲、子曰』叫喊一年,摸不了一百吊錢。如今這種一字不識橫劃,但懂了幾句『愛其西帝愛夫屁』這麼的怪話,一個生徒,一個月要交給他三元洋錢!三元洋錢,值得四吊錢還要多些!一年一十二個月,四是四十,二四得八吊,一年四十八吊錢一個;十個就是四百八十吊;二十個直是九百六十吊錢。差不多上千吊一年的出息嗎!我們教中國書,十年窗下,吃盡苦頭,還夠不上他們教外國書的十分之一呢,所以我頂不服就是這種人。」

  魏秀才聽他咭咭算帳似的,不知算些什麼?又不敢問他,只得等他住了嘴,便又供道:「豈知這劉夢花,並不是什麼學校裡當教習的,卻是那個叫做比利時洋行,外國人身邊當細者的。」(役於洋人者謂之細者。)

  夏老爺一聽失驚道:「這這……這位劉兄是當細者的嗎?快快請起!請起!外國人不作興跪著說話的。」

  又喲喝差役道:「你們怎不查查明白?這位劉老爺是外洋大人那邊辦公事的。怎好模模糊糊的使得劉老爺跪這麼半天的嗎?地上冷冰冰的,不要受了寒呢。還不扶劉大老爺起來嗄!幸而劉大老爺是明白人,不然同我大老爺為難,我可沒有百十個笆斗大似的腦袋哇!」

  那劉夢花便站起來,趁勢說道:「小的……」

  夏老爺忙道:「老哥是貴人,不知前世敲穿了多少木魚,每天裡同洋大人一塊兒起坐。『小的』兩字稱呼,忒覺謙的不在理了。」

  劉夢花便掇轉口來道:「老父台吩咐,兄弟就遵命了。兄弟在比利時洋東特而基排那裡三四年了。」

  夏老爺拱手道:「久仰!老公事了!將來兄弟仰仗老哥之處很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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