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李樞密書_李若水

上李樞密書

　　某嘗謂君子小人之質，如南北之方，如水火之性，如中國邊方之風俗，非教化所能遷，爵賞刑威所能革。故前智而後愚，初賢而後繆，古人弗信也。舜之時有「八元」、「八凱」，又有「四凶」，特其善者十六，惡者四耳。夫舜之教化亦明矣，爵賞刑威亦審矣，終不能使四凶與元凱並，而流放竄殛隨之。甚哉，小人不可以為君子也。君子深閎醇懿，端雅精嚴；小人矜露險賊，傲佞狂逸。君子以社稷蒼生為計，小人惟一身之是謀；君子以天下後世為心，小人惟目前之是務。君子一措慮，一發言，惟恐不合人心，不當事理，持節義以兢兢，守聲名之皎皎，而小人一切不顧也。故用君子天下日入於治；用小人則隳壞缺落，卒至於不可複救。君子小人之不同也如此。

　　而自古人君孰不欲興治而除亂，崇君子而黜小人？然擯斥誅逐每及于君子，而穹位濃祿每加於小人。考之信史，十傳而九。豈君子剛方為難用，而小人柔佞為易入也邪？閣下負逸群之才，薄世祿之寵，雍容學校，每居俊造之先，其拾高第，履華途，固所合得也。宣和初，水厄京城，不知所自，上天譴告，有識興嗟。宰執畏縮而不敢言，台諫緘默而不敢論，庶官百執事又以為非我之職，獨閣下抗章敷奏，以忤旨獲罪。天下雜然稱曰：「此鳳鳴朝陽之舉也。」流水壅而益湍，嘉榖耘而愈茂。今茲再用，朝野慰望。故金人渝盟，中外震駭，多士在庭，憤汗無語。閣下與少宰吳公同決大策，輔立聖明，以系生靈之望，以激士卒之心，以挫敵兵之銳，以扶宗社之休。未幾，氛埃澄息，宇宙廓清，使天下複有太平之漸，豈非大有為之明效哉！

　　夫君子小人，各以其類進。一君子用，天下欣然相賀，非賀君子也，賀天下也；一小人用，天下戚然相懟，非懟小人也，懟天下也。閣下入政府才數月，而素有正直之操、忠讜之譽者，于於焉而來矣。

　　某北方之寒士，平昔仰古人前輩之風，佩父兄師友之訓，雖不敢輒以君子自期，幸不為小人之歸。頃嘗中有司選，備員學官，尋即坐罷。日淺位卑，不克攄展，故志氣尚郁於方寸之地，而譽望不出乎學校朋友之間，朝廷未必盡知之。罷任半年，不蒙採取，雙親垂白，日有凍饑之慮，是以不暇韞櫝，求售於道側也。況今國家多事，聖主側席，惟人才是急，如某者，恐不在棄捐之數。儻未以為然，試與之語而進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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