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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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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 ◇靈峰寺植木贊 靈峰寺有松、杏,與樸並植焉,劉子見而感之,為作贊曰: 杏葉蔥芊,有子可以實籩;松枝扶疏,有苓可以引年。樸狀如樗,眾蠹所穿。擁腫液樠,不可以鐫。胡並植於庭,混厥醜妍?明堂求材,般趨爾先。松戕杏割,朴獨宛然。嗚呼樸乎!孰女之憐,維女之全?抑棄於人,乃獲乎天耶! ◇畫龍贊 觩其角,蒼其鱗,蚴蚪其身,胡為乎而神?至陽之精,健與天倫,形而求之,惡識其真?于嗟龍兮! ◎碑銘 ◇北嶺將軍廟碑 諸暨東北百里,為蕭山縣,其山曰北幹之山,浙水帶其陰,湘湖匯其陽,東望會稽,至於大海,日之所出。其上為星紀、婺女之辰,故其神為甚靈,能祛疫癘,作雲雨,人有所祈必應。故立廟於其山,尊其神曰北嶺將軍,歲時祠焉。 宋徽宗時,方臘反睦州,自睦入杭,具舟將渡江,吏民大怖,相率禱於神。比寇至,即有風逆其舟,且見甲士列岸上甚眾,乃止,不敢渡。寇平,知越州劉韐上其事於朝,賜額曰「武佑廟」。後封顯應侯,再封靈順顯應侯。 有元至正十二年,妖賊入江浙行省,烽火通于蕭山,百姓驚竄,市井皆空。主簿趙君某至縣甫八日,即自往西興,募民備禦。而江上守兵甚寡弱,無賴子競起為劫,且應賊,眾洶懼。君詣廟,卜於神,神許之吉,眾心稍安。君乃分遣人捕無賴子為劫者,悉誅之。有自賊中來,言賊欲遣兵攻浙東,見江岸列甲卒旗幟,如睦寇欲渡時,以故畏憚,無東心。及賊退,邑人皆德趙君。趙君曰:「籲!茲惟神之功,予何庸焉!」明年夏,大旱,君往禱,又輒得雨,眾益信神之靈,而大敬趙君之能以誠感神也。 廟在山之岡,歲久朽壞,惟神所居室獨存。君每至廟謁,念無以報神貺,乃以其俸錢作新廟,邑人亦大喜,爭致助焉。十有五年春,廟成。為堂三間,三門兩廊,像設器用,無所不備。惟所獨存堂仍其舊,繚以垣墉,甃以瓦石,植以嘉木,丹堊輝映。吏民趍走承祀,益肅以紵。 時三月壬寅,予自杭還越,過蕭山而廟適成,故趙君請予記。按祭法:有能禦大災、捍大患則祀之。今神能降雨澤,蘇枯槁,又能陰力卻賊,以能保全其民物,所謂禦災捍患,孰有大於是哉!廟而祀之,誰曰不宜?趙君能愛其民,故能以敬事神而獲其佑,可尚也矣!予故喜而為序其事,複為之歌,俾祀神焉。其詞曰: 青山兮幽幽,綠蘿含煙兮樹木稠。望夫君兮悵悠悠,岩阿寂寥兮使我心愁。雷為車兮雲為馬,輕霞動兮江色赭,神之來兮風振野。吹竹兮彈絲,女巫舞兮紛陸離。奠芳醴兮薦潔粢,留靈修兮牢純禧。驅魃蜮兮逐狼虎,弭毒沴兮時暘雨,禾麻成兮息桴鼓。物既備兮禮無愆,和熙洽兮洞淵玄。為城為堡兮式恒且堅,保佑我民兮樂以永年! ◇嘉興路重修陸宣公書院碑銘 士有以一身任社稷之安危、一言回天下之趍向,蓋其智足以識事機,其誠足以動人心,故能出入危邦,扶持庸君,寵之而不阿,違之而弗懲,知有國而不知有其身,若是,真可謂大臣哉!孔子稱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其或先蒙君之知,而期盡心以報效,知禍而不避,知難而不止,若唐陸宣公者,其去就雖殊,而其揆一也。孔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宣公以之。 吾常怪唐德宗以猜防小智,行多欲之私;信讒邪如心膂,視貨賄為性命;臨患難則姑息一施,處安佚則嫌疑百出;以致藩臣叛命,士卒離心,播遷困厄,而卒不亡。及觀《唐史》,稱其出居艱阻之時,謀猷參決,一出於公。又稱奉天所下詔書,雖武夫悍卒,無不流涕,多公所為。然後知其得人以扶持也。昔者隨有季梁,不滅于楚;衛成公有甯武子,不死于晉。無競維人,不然殆哉?況公之言,德宗不盡用也。而僅用其一二,猶足以轉危為安,易敗為功;使其能舉國以聽公,周宣、漢光不難繼矣。惜乎其中信用群小而棄公也!公歿而奏議行於天下,今天下之言時務、論政事者,莫不宗之。然則公之志雖暫屈于一時,而終伸于萬世;公之言雖不能以寤時君,而足以淑後人。則亦可以無憾矣夫! 公浙西之嘉興人。嘉興郡學舊有公祠,其詳見於呂公祖謙之《記》。而郡城之東鴛鴦湖上,又有宣公書院。其地有橋,曰宣公橋。故老相傳宣公實生於此,故於此立祠以祀公。至宋景定癸亥,始以祠堂為書院。丙子之歲,書院延燎於兵,而公像故存。眾白郡,迎置於太初堂,因以堂為書院。大德九年,濟南趙魯為山長,病其簡陋,始改作之,其詳見於牟公之《記》。自是城東故址,遂廢為墟。泰定中,有僧賄學官,請佃而建庵焉。後至元二年,庵災,地複於書院。是歲六月,其僧複賄有司,創庵如故。山長雖爭之,弗能得也。 至正十四年,宣徽院判海岱劉公貞受命為嘉興路總管,至則首治學校之闕。顧書院陋且朽,欲新之,而址隘弗稱,乃用推官方君道壑言,命所司督其僧撤庵歸地,複建書院。其中為先聖廟,兩廡儀門、東西禮亭、靈星之門具。其西為宣公祠;祠西為室,東鄉以祀郡之先賢。其外為三門廟,東為講堂,其前軒仍舊,扁曰「仁義之堂」,以藏宣公奏議,謂其言無非仁義也。西齋以延師教弟子。又增買蕩地若干畝,以益廩膳。庖廚倉溷,各得其所。將成,而公改除海道萬戶,於是以屬之方君。方君力贊成之。經始於至正十四年四月,竣事於十五年二月。董其役者,嘉興縣丞善慶路吏施淵、顧選及前山長王比,任奔走者,直學張惟仁、學吏沈雋也。 既成,使請記于劉基。惟孔子明王道以教萬世,宣公學孔子者也,故其術業一本王道。昔人以宣公祠為書院,有以也夫。劉公用方君言,撤浮屠以複書院,可謂能排異端、植正道者,有功於世教矣!於是乎序而銘之曰: 孔子大聖,不遇于時。既沒之後,為萬世師。宣公大賢,忠而見疑。降及異代,人以為規。有德無位,用無所施。用而弗信,惟禍之隨。詭遇有獲,君子弗為。身黜道光,雖止不隳。郡守孔良,百廢咸支。爰崇其宮,又嚴乃祠。俾民觀者,式是令儀。勿替後人,尚永無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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