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紀昀 > 紀曉嵐文集 | 上頁 下頁 |
| 蔣東橋兵部五十序 |
|
|
|
聖世無遺賢,故雖蕭散夷曠之士,亦各能以學問、文章自致於仕途。然其嶔崎之氣與超然物外之懷,則不以窮達異也。 乾隆己酉,禦試諸省考官,余叨奉命預校閱。得一卷,吐言天拔,意象多在町畦外。惜其詩旁注一字,不入程式。方諮嗟擬議間,同事諸公取視之,僉曰:「此選試官,非選中書舍人也。以文章為主,繕寫小誤不為害。」竟破格收之。初,糊名,不知為誰?半載後,或言為兵部主事蔣君東橋也。 越歲庚戌,遇皇上八旬慶典,士大夫競作詩歌祝延萬年。巨制鴻篇,鏗鏘震耀,殆不可殫數。余于姻家張司務處見《連珠》一冊,雅而不膚,穎而不纖,奇矯自喜,如鮑參軍之《饑鷹》獨出也。詢之,亦曰蔣君東橋作,益心識其人,然迄今尚不相聞問。蓋餘少日,嘗以詩壇、文社馳逐名場,老而閱歷世途,意氣消歇,不復與勝流相角;君又落落寡合,退食之餘,惟閉戶著書,不復知有酬酢事。故兩不相值也。 後餘子汝似與君之子秋吟偶相遇,因相契厚。余頗惡兒輩事征逐,然於案頭見秋吟《考具詩》一冊,知能世其家學,因聽其往來勿禁。既而,秋吟從汝似乞余文壽君,汝似姑以告,而疑初未相識無可措語。餘曰:「吾曹讀書論古,遇高風逸韻,恒撫卷想見其為人,豈必曾相識哉!」因語之曰:「致壽之道有二:一曰壽世。金有銷,石有泐,而所鑄刻之文終不可磨滅是也。二曰壽身。人之一身,精、氣、神而已。營營騖外則神恒勞,神勞則氣耗而精消,形因以敝。達者樂其在我,外物之得失惟其所遇,則神恒恬;神恬則氣聚而精凝,形因以不衰。山林高士往往耆年,是也。」蔣君文章足以傳,而淡泊寡欲又足以自養其生,二者其兼之矣乎!惟蔣君以科第起家,而宦途頗坎坷,論者每為深惜。餘謂雲中之鶴翔翱自適,澗底之松支離不中繩墨,是皆無用於世。而古來相與詠歌之,圖畫之,若憾不得與為儔侶者;而鶴與松亦以自全其天,不與凡禽雜木同腐朽。人各有能,有不能,少陵、太白,何必定為姚、宋、李、郭哉!余之壽蔣君者止此。 若夫一切祝嘏之詞,餘本不能作。又聞將乞梁山舟前輩書,山舟固蕭散夷曠者,餘懼其見之閣筆也,亦弗敢作焉。汝似因秋吟以質蔣君,或亦相視而笑,不病餘之不善頌耶? 【注】 蔣師爚(1743~1798)字晦之,號東橋,浙江余杭人。乾隆四十四年試解元,乾隆四十五年進士,選庶吉士,官兵部主事。乾隆五十四年順天鄉試同考官,五十七年福建鄉試副主考。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