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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山詩集》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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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必窮而後工,殆不然乎?上下二千年間,宏篇巨制,豈皆出山澤之臒耶?然謂窮而後工者,亦自有說。夫通聲氣者騖標榜,居富貴者多酬應:其間為文造情,殆亦不少;自不及閒居恬適,能翛然自抒其胸臆,亦勢使然矣。惟是文章如面,各肖其人。同一坎坷不遇,其心狹隘而刺促,則其詞亦幽鬱而憤激:「東野窮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詩囚。」遺山所論,未嘗不中其失也。其心澹泊而寧靜,則其詞脫灑軼俗,自成山水之清音。元次山《篋中》一集,品在令狐楚《御覽詩》上,前人固有定論矣。 乾隆乙卯,餘纂《八旗通志》:仿《漢書·藝文志》例,搜求《四庫》之遺籍,隋珠和璧,多得諸蠹簡之中。桂圃侍郎,因以家藏先公《月山詩集》見示。其吐言天拔,如空山寂曆,孤鶴長鳴,以為世外幽人,岩棲穀飲、不食人間煙火者,而固天潢之貴族也。其寄懷夷曠,如春氣盎盎,而草長鶯飛,水流花放,以為別有自得之樂,不復與寵辱為緣者,而固命途坎壈,盛年坐廢者也。此其所見為何如?所養為何如耶?斯真窮而後工,又能不累於窮,不以酸惻激烈為工者。溫柔敦厚之教,其是之謂乎?三古以來,放逐之臣,黃馘牖下之士,不知其凡幾?其托詩以抒哀怨者,亦不知其凡幾?平心而論,要當以不涉怨尤之懷,不傷忠孝之旨,為詩之正軌。昌黎《送孟東野序》稱「不得其平則鳴」,乃一時有激之言,非篤論也。後之窮而求工於詩者,以是集為法可矣。 會侍郎將付剞劂,屬餘為序。因推公之志,而抒其大旨如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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