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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茗山詩集》序


  鐘嶸以後,《詩話》冗雜如牛毛。而要其本旨,不出聖人之一語:《書》稱「詩言志」是也。蓋志者,性情之所之,亦即人品、學問之所見。富貴之場,不能為幽冷之句;躁競之士,不能為恬淡之詞。強而為之,必不工;即工,亦終有毫釐差。阮亭先生論詩絕句有曰:「風懷澄澹推韋、柳,佳處多從五字求。解識無聲弦指妙,柳州那得並蘇州?」豈非柳州猶役役功名,蘇州則掃地焚香、泊然高寄乎?飴山老人持「詩中有人」之說,亦是意焉耳。

  龍溪郭茗山先生,耽書嗜古,不為俗學。嘗舉於鄉,亦嘗為學官,然識度夷曠,蕭然有松石間意。不必不仕進,亦不必定仕進,卒投老山林,以吟詠自適。其所吟詠,不必有意不求工,如《擊壤集》之率易,《濂洛風雅》之迂腐;亦不必刻意求工,如武功一派體物於纖微,如西昆一派鏤心於組織。就其近似者言之,茶山、劍南之間,拔戟自成一隊,殆相當矣。

  餘督閩學三年,聞永福黃丈莘田時稱先生。顧適當先生解官時,竟弗及一見。乾隆癸醜,與伊子墨卿話及,墨卿始與先生之子鼇雲攜先生集來求餘是正。餘披閱再四,歎所見殆過所聞。鼇雲遂錄其菁華,編為此集。乙卯夏,鼇雲將謀剞劂,並乞餘序以弁首。先生往矣,誦其篇章,挹其遙情深致,宛然坐對幾席間,雖謂之親見先生可也。後之讀者,因先生之詩以想見先生,諒亦如餘今日也。詩者,性情之所之,與人品學問之所見,殆不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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