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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於汴論講學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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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道無之是非,無人弗足,講學以明道,士農工賈,皆學道之人,漁牧耕讀,皆學道之事。隆古無講學之名,其人皆學,故無名也。國家以文學取士,天下學校,無慮千百,章縫之士,無慮萬億,蓋令其日講所謂時習、所謂孝弟、所謂性命仁義,而以淑其身,待天下之用也。乃人心不古,遂有口耳活套,掇拾粉飾,以為出身之媒,師以是教,上以是取,恬不為異,非其質矣。而于立身行政,毫無干涉。於是君子厭薄其所為,而聚徒講道,人遂以道學目之。若以為另是一種,豈不惑哉?然講學之中,亦或有言然而行不然,而藉是以幹貴人、捷仕徑者,而其名為道學也,是有口耳活套之實,而更美其名,人誰甘之?則群起而相攻,而講者益寡,道益晦矣。太抵所學出於實,則必闇然自修,不論大節細行,一一不肯放過,雖力量不同,未必盡無疵,而不自文以誤人也。所學出於名,則有張大其門面,而于其生平未純處,亦曲為言說,而謂其為道。夫夷之隘,不害其清;惠之不恭,不害其和,然亦何必曰此隘,此不恭正道之所在,而陋孔子於下風乎?羅近溪逢人問道,透徹心體,豈不可尚?而闊略處,亦誠其病,乃學者得其闊略以為可,便其私也。而或多不羈,誠有如止庵疏所謂賄賂幹請、任情執見等說,是其坐女子於懷而亂之,而猶侈然薄魯男子不為也,而可乎?但今因止庵之疏而遂禁其講,是因噎廢食。夫此學乃乾坤所由不毀,何可一日廢也?似更當推廣,而俾千百學校,億萬章縫無不講,以及農工商賈無不講才是。而其機則自上鼓之,若得復辟召之典,羅致四方道學,仿程子學校之議,布之天下,以主道教,於一切鄉學社學之眾,漸次開發,而申飭有位之士,以興學明道為先圖。其學則以躬行實踐為主,隨其人之根基,引之入道,或直與天通,或以人合天,或真臻悟境,或以修求悟。夫天人合一,修悟非二,舍天而言人,舍悟而言修,則淺矣。近時學者,知皆及此,然言天矣,而人尚未盡;言悟矣,而修且未能。世豈有能致中而不能致和,能正心而不修身者哉?則不可不戒也。大抵果能合天,則必益盡其人事,果能真悟,則必益盡其真修。堯、舜、文王、孔子,何人也,而兢兢業業,望道未見,徙義改過,沒齒以之也。(《答李贊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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