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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樞《景行館論》


  真心乃人實有之心,是人自知的所在,無賢愚,無古今,無老幼,無操舍,無貴賤,只被人自埋沒,不肯露出頭面。埋沒非一端,大約是緣習見聞。心乃氣機流行之本,屈伸闔辟,所從以命,故耳目之官主役,心之官主思。役為價從,思為宰令。價從頑黠,竊弄權柄,如亂世舍其正統、脅從雄據之盜。學者欲嚴正統,須死得見聞一番。要死見聞,須將實有之心依靠他做,隨時隨事,無往不是這心,運用平昔所見所聞,一無粘染掛礙,如此做去,自然日高明。(《論真心》)

  性無本然氣質之別,天地之性,即在形而後有之中。天之所賦,元是純粹至善。氣質有清濁純駁不同,其清與純本然不壞,雖濁者駁者而清純之體未嘗全變。其未全變處,便是本性存焉。此是能善反的丹頭。(《論性》)

  凡人一言一行,外面可見之跡,都是糟粕。彼我相通之機,只在冥冥中,不可得見這點意思。今人只怪人不應我,正不是反己之學。直做到與物大同,七尺之軀與千人萬人打做得一片,才是心體逼真處。一有礙置,便是工夫未了當也。(《論感》)

  功夫就是本體,不容添得一些,尋見本體不走作,才是真功夫。若以去人欲,做存天理工夫,便如捕賊保家。所謂克己復禮,惟其禮,故己克。所謂閑邪存誠,惟其誠,故邪閑。故存天理,是去人欲的下手處。荀卿性惡之說,不曾教人從惡,只要人反轉克治,這便矯枉過正,不在本體上做工夫,卻從外邊討取。不自信,將誰以為據乎?(《論工夫》)

  陽明先生教致良知,學者昧于致之之義,妄詆良知不足倚靠,錯認工夫為太容易。殊不知人人自知乃實有的心,雖被外面見聞牽引,實有的心常在這裡,這便是良知,即此真察而真行之,便是致。若謂人無實有的心,則非所以為人;若謂實有的心不足用,便是獵等妄想;若謂實有的心棄而不用,是不尋討之罪也。(《論教》)

  聖人有心法,無事法。人見聖人亦曾指一事褒貶,遂不免加情於人,所見之地,便泥著格套。要知聖人先得其心,然後因其粗而論之,故能脫然毀譽境外,才可馳驟世途,雖波濤擾攘中,常得透出頭來。有本故也。(《論應事》)

  易不外象占。聖人因人事幾之動而象其理,象乃吾心中之象,占是心占之,擬議以成其變化。作易者無中立有,學易者動裡索靜。畫以立之,占以索之。(《論易》)

  詩之為經,聖人專形容人本等性情。學詩之法,當想像詩人情性,何等氣象,務得其天生之本然。(《論詩》)

  春秋是非之書,不是賞罰之書。聖人不專意褒貶人,欲直指人心是非之實,以詔於世。恐懸空話頭人不解悟,故借魯史所載發明某是某非,則天理之正,人心之安,綱常倫理,於是取衷,非則人欲之私,人之所惡,綱常倫理,於是滅絕。聖學王猷,皆不外眾人能知能行之本,在察其真而已。(《論春秋》)

  禮不取《儀禮》、《周禮》為經,而以《禮記》者何?經主發明義理,二禮所說,總是粗跡,《禮記》是推出所以為禮之意。(《論禮》)

  書亦是各代故實,其以為經,乃二帝三皇順時為治精要處,其規模之大,節目之詳,整然包括宇宙氣象。法在則道在。(《論書》以上論《五經》)

  天之生人,萬理畢備,故萬化從出,足周所用。有耳可聞,有目可視,有口可言,有手可持,有足可行,豈有不能自養之理?只理被人自墮落,無所用心,五官四肢失其職業,乃歸咎天命,不知此命自我心中渙汗。(《論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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