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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居仁


  胡居仁字叔心,饒之餘幹人也。學者稱為敬齋先生。弱冠時奮志聖賢之學,往游康齋吳先生之門,遂絕意科舉,築室于梅溪山中,事親講學之外,不幹人事。久之,欲廣聞見,適閩曆浙、入金陵,從彭蠡而返。所至訪求問學之士,歸而與鄉人婁一齋、羅一峰、張東白為會于弋陽之龜峰、余幹之應天寺。提學李齡、鐘城相繼請主白鹿書院。諸生又請講學貴溪桐源書院。淮王聞之,請講《易》於其府。王欲梓其詩文,先生辭曰:「尚需稍進。」

  先生嚴毅清苦,左繩右矩,每日必立課程,詳書得失以自考,雖器物之微,區別精審,沒齒不亂。父病,嘗糞以驗其深淺。兄出則迎候於門,有疾則躬調藥飲。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柴毀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寢室,動依古禮。不從流俗蔔兆。為裡人所阨,不得已訟之,墨衰而入公門,人鹹笑之。家世為農,至先生而窶甚,鶉衣脫粟,蕭然有自得之色,曰:「以仁義潤身,以牙籤潤屋,足矣。」

  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

  萬曆乙酉從祀孔廟。

  先生一生得力于敬,故其持守可觀。周翠渠曰:「君學之所至兮,雖淺深予有未知。觀君學之所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倘歲月之少延兮,必曰躋乎遠大。痛壽命之弗永兮,若深造而未艾。」此定案也。其以有主言靜中之涵養,尤為學者津梁。然斯言也,即白沙所謂「靜中養出端倪,日用應酬,隨吾所欲,如馬之禦銜勒也」,宜其同門冥契。而先生必欲議白沙為禪,一編之中,三致意焉,蓋先生近于狷,而白沙近於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先生之辨釋氏尤力,謂其「想像道理,所見非真」,又謂「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此皆不足以服釋氏之心。釋氏固未嘗無真見,其心死之而後活,制之而後靈,所謂「真空即妙有也」,彌近理而大亂真者,皆不在此。

  蓋大化流行,不舍晝夜,無有止息,此自其變者而觀之,氣也;消息盈虛,春之後必夏,秋之後必冬,人不轉而為物,物不轉而為人,草不移而為木,木不移而為草,萬古如斯,此自其不變者而觀之,理也。在人亦然,其變者,喜怒哀樂、已發未發、一動一靜、循環無端者,心也;其不變者,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梏之反復、萌蘗發見者,性也。儒者之道,從至變之中,以得其不變者,而後心與理一。釋氏但見流行之體,變化不測,故以知覺運動為性,作用見性,其所謂不生不滅者,即其至變者也。層層掃除,不留一法,天地萬物之變化,即吾之變化,而至變中之不變者,無所事之矣。是故理無不善,氣則交感錯綜,參差不齊,而清濁偏正生焉。

  性無不善,心則動靜感應,不一其端,而真妄雜焉。釋氏既以至變為體,自不得不隨流鼓蕩,其倡狂妄行,亦自然之理也。當其靜坐枯槁,一切降伏,原非為存心養性也,不過欲求見此流行之體耳。見既真見,儒者謂其所見非真,只得形似,所以遏之而愈張其焰也。先生言治法,寓兵未複,且先行屯田,賓興不行,且先薦舉。井田之法,當以田為母,區畫有定數,以人為子,增減以授之。設官之法,正官命于朝廷,僚屬大者薦聞,小者自辟。皆非迂儒所言。後有王者,所當取法者也。

  ·《居業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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