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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天文志(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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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自地而上皆天也,日月之照,星辰之明,天之覆萬國者莫不同也,蒼蒼者其正色耶。舟車之所至,人力之所通,海之所際,地之所載,萬國之觀天亦莫不同也。所未同者,各國推步之法耳。余觀中國之志天文者有二:一在因天變而寓修省。自三代時已有太史,所職在察天文,記時政,蓋合占候紀載之事而司以一人,故每借天變以做人事。《春秋》本舊史而紀日食,後世史志因之,因有日食修德、月食修刑之說。前代好諛之主有當食不食及食不及分,諷宰相上表、率百寮而拜賀者,其謬妄固不必言。而聖君賢主明知日月薄蝕,纏度有定數,千百年可推算而得,然亦不廢救護之儀,省惕之說者,誠以敬天勤民實君人者之職,而遇災修省之意究屬事有裨,故亦姑仍舊貫而不廢舉行,此中自有深意也。彼外人者不足語此,遂執天變不足畏之說,概付之不論不議矣。一在即物異而說災祥。自伏勝作《五行傳》,班孟堅以下踵其說,恒雨、恒嚦、恒燠、恒寒、恒風,皆附會往事,曲舉證應,其他若熒惑退舍、宋公延齡、三台告坼、晉相速禍、以及德星之聚潁川、使星之向益州、客星之犯帝座,皆一一征驗,若屈伸指而數庭樹,毫釐之不爽者,何其妄也。 夫星辰之麗天為上下四方,前古後今之所共仰。而人之一身不啻太倉之一梯米,乃執一人一時之事以為上應列宿,有是理乎?余觀步天之術,後勝於前,今試與近世天文家登臺望氣,抵掌談論,謂分野屬九州,災異職之三公,必有鄙夷不屑道者。蓋實驗多則虛論自少也。若近者西法推算愈密,至謂彗孛之見亦有纏道,亦有定時,則占星之謬更不待辯而明矣。日本之習天文者甚少。日月薄蝕,以古無史官闕焉不詳。而星氣風術之家,中古惟一安倍晴明精於占卜,後亦失傳,故占驗均無可言,即有之要不足道也。今特專紀其授時之法。考日本舊用中曆,今用西曆,皆襲用他人法,其推步又無可稱述,第略志其因革耳。若乃體分漾瀕,色著青蒼,則劉知幾有言:「今之天即古之天也,必欲刊之國史,施於何代不可也。」餘亦以為,外國之天猶中國之天也。苟欲限以方隅,志之何地亦不可也。作《天文志》。 日本亦用夏正,自推古以前統稱之為太古曆。新井君美曰:本朝用曆,蓋取太初、四分、三統、乾象、景初等法。其用何法,史無可考。先是,應神之世百濟始貢博士王仁。繼體七年六月,又貢五經博士段揚爾。十年九月,貢漢高安茂,請代段揚爾。至欽明十四年六月,敕令百濟所貢博士等宜依番上下,又以蔔書、曆本及藥物為付送。明年二月,百濟所貢五經博士王柳貴、曆博士王保孫等皆依請交代。是歲甲戌,當梁元帝承聖三年也。當時曆博士征之百濟,依番上下第襲用漢曆而已,未嘗習學其術也。後四年,推古十年十月,百濟僧觀勒來獻曆本及天文、地理等書,亦兼通其術,敕命諸生就學,陽湖史玉陳傳其曆法。十二年歲次甲子,正月朔,始用新曆,是歲當隋仁壽四年。觀勒所獻乃宋何承天之元嘉曆也。後八十六年,持統四年十一月,始行元嘉曆兼儀鳳曆,蓋兼用二曆之法。是歲庚寅為唐嗣聖七年,儀鳳曆,唐所謂麟德曆也。行之數年,至文武元年遂廢元嘉曆,專用儀鳳曆。後六十七年,孝謙天平寶字元年十一月,敕令曆算生講習漢晉《律曆志》、《大衍曆》、議《九章》、《六曹》、《周髀》、《定天論》等書。七年八月,又廢儀鳳曆,用大衍曆。是歲癸卯,當唐廣德元年。大衍曆,僧一行開元中所作也。後十七年,光仁寶龜十一年遣唐錄事從五位下行內藥正羽粟臣翼獻寶應五紀曆,曰:「今大衍曆唐既不用,用此新法。明年正月天應紀元,已敕頒行,本朝司曆猶用大衍,未習五紀,謹上此經請為檢察。」然因當時無習推步者,卒格不行。《五紀曆》凡四十卷,唐寶應元年所作也。後五十五年為仁明承和三年,頒曆,以七月為小月,博士等議互有差午,廷議遂據七曜曆法改為大月,餘亦改其大小。初,後漢光和中劉洪作七曜術,爾後陳、隋及唐所述凡二十九家,廷議蓋兼采其法。後二十一年,文德齊衡三年,陰陽頭從五位下兼行曆博士大春日朝臣真野麻呂又奏請用寶應五紀曆。廷議以為國家據大衍法造曆尚矣,去聖已遠,義貴兩存,宜暫相兼不得偏用。後三年,清和貞觀元年,會渤海國大使馬孝慎獻長慶宣明曆,奏稱大唐新法。三年六月,真野麻呂複奏曰:「以彼新曆比校大衍、五紀二經,且察天文,且參時候,二經之術實似粗疏,令朔節氣均有差誤。臣有唐開成四年、大中十二年等曆,詳加參校,實用新法,知渤海大使所言不謬。曆儀曰:『陰陽之運,隨動而差』。差而不已,遂與曆錯。夫大唐開元以來三改曆術,本朝天平以降猶用一經,靜思事理,似不宜然。請停舊用新,欽若天步。」詔從之,始用長慶宣明曆法。後七十五年,朱雀承平六年十月,權曆博士葛木宿禰茂經奏議,以博士大春日朝臣弘范所呈明年丁酉曆本殊多差謬,七年十月乃命弘範、茂經共議明年戊戌曆。二人所議不合,因命大宰府寫呈唐曆,依照而行。是歲丁酉為後晉天福二年,時後唐已亡,天下擾亂,大宰府亦無所得,自是以往,司曆所業不精,僅有賀氏傳其家學而已。考後醍醐帝時所頒延喜式,有陰陽寮一官,內稱:凡每歲進曆具注《禦曆》二卷,納漆函,安漆案。頒《曆》一百六十六卷,納漆櫃著台,俱於十一月一日供進。又《七曜禦曆》一卷,正月一日進禦。凡天文博士常守觀候,每有變異日記進寮,寮頭即共勘知,密封奏聞。寮中學生共三十人,陰陽生十人,曆生十人,天文生十人,得業生陰陽二人,曆二人,天文二人,均選性識聰慧者,令專精學業,具名申官給衣食。其成業年限則依令云云。據此則日本亦有授時之典,占驗之術,習學之生。殆以所業不精,遂失其傳歟。皇室漸衰,遂失厥職。民間所行,唯用宣明曆法耳。 逮夫後西帝寬文末,始有建議請改曆法者。至靈元貞享元年甲子十月,取用元授時曆以造新曆,名曰貞享曆。自長慶宣明曆法流行,至是凡八百二十三年而廢矣。貞享曆行之七十年,將軍德川吉宗頗習天文,特于江戶神田建天文臺,制簡天儀。知授時法又有差違,奏請考驗,後桃園寶曆三年長至日,遂敕陰陽頭安倍泰邦立表測景,幕府天文方澀川某、西川某等皆與其事,授時法果有誤,遂詔改曆,明年頒行,名曰寶歷歷。時已兼用西法。後四十四年,光格寬政九年十月,又詔天文博士安倍泰榮改曆,十二月成,名日寬政曆。是歲八月,築天文臺於朱雀三條。後四十五年,仁孝天保十三年九月,又詔陰陽頭安倍晴親改曆,名天保壬寅曆,其節氣一遵寶曆之舊。百年之間改曆者三,蓋以推步漸精,易知差謬故也。德川氏之初,以禁天主教,凡舶來之書言及西學,概加塗抹,方許流布。至德川吉宗解禁,人始得窺泰西天文之學。是時有麻田剛立、間長涯攻星曆之學。及西書流布,密微入神,星工傳為大寶,乃與剛立所發揮若合符節。而間長涯所闡天行方數、諸曜歸一之理亦合於西術,及是遂同究西法。當時著論已欲廢太陰曆而用太陽曆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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