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歸有光 > 歸有光文集3 | 上頁 下頁 |
寄王太守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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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承明府論及水利,匆遽辭別,不及盡言。有光非能知水學者,然少嘗有意考求。見盧公武郡志,止抄錄事蹟,略無綱要。今新志因之。而近來言水利者,不過祖述此耳。 嘗訪求故家野老,得書數種。獨取郟氏二三家,斷以為專門之學,遂匯錄成書,非能特有所見也。唯以三吳之水,瀦於太湖;太湖之水,泄於松江。古今之論,無易此者。故著論以暢前人之旨。嘗又讀禹貢,注三江者訖無定論。惟郭景純及邊實之論為是。故定以為三江之圖。 明府見諭,謂吳淞江與常熟縣無預。有光所論三吳之水,非為常熟一縣之水也。江水自吳江經由長洲、昆山、華亭、嘉定、上海之境,旁近之田,固藉其灌溉,要之吳淞江之所以為利者,蓋不止此。獨以其直承太湖之水以出之海耳。今常熟東北,江海之邊,固皆高仰。中間與無鍚、長洲、昆山接壤之田,皆低窪多積水。此皆太湖東流不快之故。若吳淞江開浚,則常熟自無積水。然則吳淞江豈當與許浦、白茅並論耶? 明府又謂:揚子江、錢塘江,何與于吳中水利?愚意特欲推明三江之說。蓋自來論吳中之水,必本禹貢「三江既入」之文。自孔安國以下,以中江、北江為據,既失之泥;班固、韋昭、桑欽近似而不詳;故皆從郭景純。唯三江之說明,然後吳中之水可得而治也。經曰:「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先儒亦言三江自入,震澤自定,文不相蒙。然吳淞一江之入,震澤底定,實系於此。經文簡略不詳耳。誠恐論者不知此江之大,漫與諸浦無別,不辨原委。或泥張守節、顧痍之論,止求太湖之三江,用力雖勞,反有支離湮汨之患也。但欲複禹之跡,誠駭物聽。即如宋郟亶時之丈尺,時力亦恐未及。而水勢積壅為害,欲求明府先令所在略據今日河影,開挑茭蘆,使自昆山夏駕口至嘉定柵橋尋入海之口,則江水有通流之漸矣。今春量撥賑饑之谷,召募饑民,或可即工。又旁江之民,積占茭蘆,皆以告佃為名。所納鬥升之稅,所占即百頃之江。兼之漲灘之稅,亦多吏胥隱沒,官司少獲其利。昔宋時圍田,皆有禁約。今奸民豪右,占江以遏水道,更經二三年,無吳淞江矣。若責所占之人,免追花利,止令隨在開挑,以復舊跡,則官不費而奸有所懲矣。 有光二十年屏居江上,未嘗敢獻書當事者。異日呂公有意水利,然以平日非相知,不敢有所陳。前以分司舊識,因開瓦浦問及,而明府親屈二千石之重,敦行古誼,虛懷下接,且惓惓以吾民之魚鱉為憂,故特有言耳。然區區所望於明府,有大於此者。昔魏王召史起問:「漳水可以灌鄴田,子何不為寡人為之?」史起曰:「臣恐王之不能為也。」王曰:「子誠能為寡人為之,寡人盡聽子矣。」史起敬諾,言之于王曰:「臣為之,民必大怨臣。大者死,其次乃籍臣。臣雖死籍,願王之使他人遂之也。」王曰:「諾。」使之為鄴令。史起因往為之,鄴民大怨,欲籍史起;史起不敢出,而避之。王乃使他人遂為之。水已行,民大得其利。由此言之,興一世之功,不當恤流俗之議也。區區之見,要以吳淞江必不可不開。即日渡江,違離節下,豈勝瞻戀。因還舡附此,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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