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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蔽第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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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曰:余雅謂王仲任作《論衡》八十餘篇,為冠倫大才。有同門魯生難餘曰:「夫瓊瑤以寡為奇,磧礫以多為賤。故庖犧卦不盈十而彌綸二儀,老氏言不滿萬而道德備舉。王充著書,兼箱累袠,而乍出乍入,或儒或墨,屬詞比義,又不盡美。所謂陂原之蒿莠,未若步武之黍稷也。」 抱樸子答曰:且夫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賢,徒見述作之品,未聞多少之限也。吾子所謂竄巢穴之沉昧,不知八紘之無外;守燈燭之霄曜,不識三光之熀朗;遊潢洿之淺狹,未覺南溟之浩汗;滯丘垤之位卑,不悟嵩、岱之峻極也。兩儀所以稱大者,以其涵括八荒,緬邈無表也;山海所以為富者,以其包籠曠闊,含受雜錯也。若如雅論,貴少賤多,則穹嶐無取乎宏燾,而旁魄不貴於厚載也。夫尺水之中,無吞舟之鱗;寸枝之上,無垂天之翼;蟻垤之巔,無扶桑之林;潢潦之源,無襄陵之流。巨鼇首冠瀛洲,飛波淩乎方丈,洪桃盤于度索,建木竦於都廣,沉鯤橫于天池,雲鵬戾乎玄象。且夫雷霆之駭,不能細其響;黃河之激,不能局其流;騏騄追風,不能近其跡;鴻鵠奮翅,不能卑其飛。雲厚者雨必猛,弓勁者箭必遠。王生學博才大,又安省乎? 吾子云:「玉以少貴,石以多賤。」夫玄圃之下,荊華之巔,九員之澤,折方之淵,琳琅積而成山,夜光煥而灼天,顧不善也。又引庖犧氏著作不多,若夫周公既繇大易,而加之以禮樂,仲尼作春秋,而重之以十篇,過於庖犧,多於老氏,皆當貶也。言少則至理不備,辭寡即庶事不暢,是以必須篇累卷積而綱領舉也。羲和升光以啟旦,望舒曜景以灼夜,五材並生而異用,百藥雜秀而殊功,四時會而歲功成,五色聚而錦繡麗,八音諧而簫韶美,群言合而道藝辨。積猗頓之財,而用之甚少,是何異于原憲也?懷無銓之量,而著述約陋,亦何別於瑣碌也?音為知者珍,書為識者傳。瞽曠之調鐘,未必求解於同世,格言高文,豈患莫賞而減之哉!且夫江海之穢,不可勝計,而不損其深也;五嶽之曲木,不可訾量,而無虧其峻也。夏後之璜,雖有分毫之瑕,暉曜符彩,足相補也;數千萬言,雖有不豔之辭,事義高遠,足相掩也。故曰:「四瀆之濁,不方甕水之清;巨象之瘦,不同羔羊之肥矣。」 子又譏之:「乍入乍出,或儒或墨。」夫發口為言,著紙為書,書者所以代言,言者所以書事。若用筆不宜雜載,是論議當常守一物。昔諸侯訪政,弟子問仁,仲尼答之,人人異辭。蓋因事托規,隨時所急。譬猶治病之方千百,而針灸之處無常,卻寒以溫,除熱以冷,期於救死存身而已,豈可詣者逐一道如齊、楚而不改路乎?陶朱、白圭之財不一物者,豐也;雲夢、孟諸所生萬殊者,曠也。故淮南鴻烈,始于原道、俶貞,而亦有兵略、主術。莊周之書,以死生為一,亦有畏犧慕龜,請粟救饑。若以所言不純而棄其文,是治珠翳而剜眼,療濕痹而刖足,患荑莠而刈穀,憎枯枝而伐樹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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